“說啊!”薛策語氣愈發冷然,凌厲的五官染上疏離。
他渾身氣勢壓人,是那種在戰場上廝殺斗爭出來的,帶著死人氣息的壓迫。
即使元青黎上一世活了幾十年,還是侯府實際掌權人,圣上親封的誥命,什么大場面都見過。
但面對此刻的薛策,她依舊顯得稚嫩了些。
車廂內的氛圍顯得異常緊張,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元青黎手心浸濕一片,大腦快速思索,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怎的不開口?”薛策緊緊盯著她的動作,抬手摸上腰間軟劍,“莫不是我說中了?”
“春宮圖!”元青黎低垂著頭,雙眸緊閉,小臉染上緋紅,從耳根到脖子,令人臆想非非的顏色,“知貴人給的不止家書,還有春宮圖!”
薛策握著軟劍的手頓住,眸底閃過一抹震驚。
元青黎開了這個口,后續更是肆無忌憚起來。
她抬眸,直直對上薛策,忍著羞意,“妾身還是個小娘子,從未見過這般淫穢之物,一時慌亂,怕夫君知曉,以為妾身是何不端莊的娘子,便燒了。”
薛策緩緩放下腰間的手,一臉探究地盯著她,仿佛要將人看出一個洞來。
他語氣緩和下來,“既如此,便罷了。”
元青黎松了口氣,知他這是放過她了。
她暗戳戳垂眸,盯著手心冷汗,面不改色地將汗擦在裙角,自然也沒注意到薛策熟透的耳根。
薛策心尖反復盤旋著“春宮圖”三個字,自然也沒注意到元青黎的異常。
他心下了然。
怪不得元青黎本是個端莊矜持的小娘子,偏生在與他婚后,百般勾引,鬧著圓房。
怕不是這春宮圖惹的禍!!
薛策眉心緊擰,心思百轉,越想越覺得,定是這春宮圖!才讓她變了性子!
她年歲還小,以后可要當心些,這些東西萬不可出現在她面前了!
元青黎微微探頭,見薛策依舊一副謹模樣,此刻頭埋到胸口,鵪鶉似的。
雖然她沒有與皇帝謀合壞事,但她確實曲折地得到了皇帝給的信息。
就算她沒有壞心,薛策這多疑敏感的性子也是不會信的。
他向來信奉錯殺一千,不放一個!
況且她可沒錯過這廝剛剛想拔劍的姿態。
她可不想嫡子還沒著落,腦袋就先搬家了。
一炷香后,侯府到了。
薛策率先下去,元青黎猶豫片刻后,提著裙裙角小心翼翼探出腦袋。
迎面對上薛策那張冷淡疏離的臉,她怔愣一瞬。
身前多了只寬大修長,帶著薄繭的手。
“夫人,下來吧。”薛策微微仰頭,盯著元青黎。
絳紫色衣衫將他的筆挺的身形修飾得無比完美,高束的發髻帶著文人風骨,柔軟的發絲隨著夏風飄揚,將他周身的凌厲氣勢削弱幾分,看起來柔和不少。
元青黎自上而下俯視著他,視線落在他伸出的大掌上,頓了片刻,小手輕輕搭在他手上。
薛策喉結輕滾,瞬間收緊力道,將人小心翼翼扶了下來。
他看向馬車后正在卸回門禮的小廝們,沉聲囑咐,“將東西搬到滄瀾院的庫房里。”
元青黎眼眸一頓,連忙出聲,“夫君……”
不會吧!?
這家伙說話不算數?
將才在車廂里還說好了,這東西歸她了,怎的現下還要搬去他的小庫房里了!?
薛策垂眸,瞥了眼她急切的小臉,輕笑出聲,“讓巧慧把庫房鑰匙和賬本拿出來,給夫人。”
元青黎眸底閃過震驚,低聲喃喃,“夫君?你這是?”
“夫人既嫁了我,合該幫著我管理院子里的事情,庫房由你來管理,也是應該的。”薛策握著她的力道緊了緊,“難道夫人不想?”
“不!”元青黎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妾身該做的。”
怎么會不想呢?
掌管院子里的小庫房,這不僅意味著她得到了薛策的信任,還意味著她真正拿到了滄瀾院女主人的權利。
上一世,她可是整整等了兩年才從薛澤霖手里拿到長風居庫房鑰匙。
沒成想,現下與薛策成親不過三日,這鑰匙便到手了。
容易得仿佛做夢一般。
“夫人愣著作甚?”薛策牽起她,踏步往府內走去,“今日可要勞累夫人清點庫房,還要查賬的。”
“不勞累!”元青黎側眸,亮晶晶的眸子緊緊盯著他,滿是欣喜,“為夫君分憂,是妾身的福分!”
薛策嘴角勾了勾,余光盯著她那小財迷的模樣,心底幾乎快化成一攤水了。
美人計就美人計吧。
總歸這庫房還是能讓她折騰的。
也算給她找點事兒做,分散她的注意力。
這樣她在放在侯府上的精力也能少一些。
同時……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能移開些。
思及此,薛策上揚的眉眼下壓,又恢復成之前那不近人情的冷面將軍。
元青黎自然感受到他周身氣勢的變化,牽著他的手僵硬一瞬,隨即恢復正常。
她垂眸,盯著倆人十指相扣的手,心底莫名升騰一股名為歸屬的感覺。
很奇怪,她明明知道薛策此刻對她依舊保持懷疑態度,但她就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多了個可以倚靠的人?
一箱箱回門禮,從她身側路過,朝著滄瀾院的方向遠去。
走廊很長,也很寬闊。
新婚夜時,她也走過這條路。
可當時這條路,分明充滿荊棘。
腳下踩的也不是堅硬結實的石板,而是軟塌塌的沒有實感的紅毯。
元青黎垂下眼眸,甩了甩腦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
她還要去好好點點那些回門禮呢!
她正愁自己私下經營鋪子沒銀錢,又不愿動自己嫁妝,這些意外的私房錢,可是救了急呢!
那廂。
元靜姝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一臉嚴肅的薛澤霖,聲線顫抖,“夫君?你剛剛說什么?”
“咳咳咳……”薛澤霖躺在軟塌上,一臉疲憊閉上雙眸,語氣染上不耐,“回門前,在侯府門口,你惹了兄長不悅,更是對長嫂不敬,難不成都忘了?”
“可……”
“不敬長嫂,跪祠堂三日,抄祈福經文五十次,一個都不能少。”薛澤霖冷聲道。
元靜姝眼眶含淚,不敢相信在元府還維護她的夫君,回了這侯府便變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