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還為薛澤霖在元府心疼她而感動,心臟不可抑制地為他凌亂,此刻心跳仿佛停止一般。
她垂下眼眸,恭敬俯身,“是。”
話音落下后,她梗著脖子,緩聲吩咐,“綠蓮!”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響起,珠簾叮當(dāng)作響。
綠蓮?fù)T卺♂M猓岸贍敚俜蛉耍泻畏愿溃俊?/p>
“這三日我不在,你留下來照顧二少爺,每日三次藥,膳后食用,莫要忘了,夫君厭苦,記得備好杏餞,也不喜太甜,記得去東南方向的李記買,那兒的杏餞正好……”
元靜姝軟著嗓音,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綠蓮一一謹(jǐn)記。
她身后的薛澤霖忍不住側(cè)眸看她,面上閃過一抹不忍,“夫人……”
元靜姝喉間一滯,沒轉(zhuǎn)身,低低道:“夫君,妾身已經(jīng)囑咐好下人,先去領(lǐng)罰了。”
聲線哽咽,依稀能聽出一絲委屈。
薛澤霖眉心一擰,元靜姝已翩然離去,綠蓮也跟著出去了,房內(nèi)就剩他一人。
他望著眼前搖晃的珠簾,輕聲嘆氣,“咳咳咳……”
須臾后。
“二少爺,喝藥了。”綠蓮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苦澀的藥汁重新進來。
薛澤霖偏頭,視線落在她手上盤子。
除了一碗藥,還有一盤橙色杏餞。
他斂下眼眸,接過碗一口仰頭喝了,又將那盤蜜餞端到床頭,“下去吧。”
“是。”綠蓮端著空藥碗,俯身退出。
*
元靜姝挺直身軀,跪在祠堂,眼眸晦暗地盯著一旁認(rèn)真抄寫經(jīng)文的青衣。
“字跡模仿得像些,認(rèn)真點。”她冷聲道。
原本暗地揉著手腕的青衣立刻坐直身子,滿是精神,“是!”
手下動作愈發(fā)小心。
“叩叩叩……”
“二少夫人……”綠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元靜姝眼眸微閃,咬著下唇,“說。”
“二少爺已然喝了藥。”
“沒別的了?”
“二少爺什么也沒說,但把奴婢送去的杏餞全留了下來,還放在床頭,一顆也沒吃。”
“知道了,下去吧。”元靜姝眸色緩和了一瞬,手里的錦帕被卷成一團。
“是!”
門口的影子消失。
青衣嫉恨地瞪了眼綠蓮消失的方向,“娘子為何不讓綠蓮也抄寫?就讓她這三日在院子里無所事事?”
元靜姝意味深長瞥她,“怎的?你也想貼身服侍二少爺?”
青衣嚼出她語氣里的威脅,渾身一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應(yīng)與娘子同甘共苦。”
“綠蓮姐姐這般在外瀟灑,怕不是心野了。”
實際是她嫉恨綠蓮可以得到元靜姝囑咐,做些重要事務(wù),而她卻要在這里,無所意義地抄寫經(jīng)文。
今日她明顯感覺元靜姝對她的疏遠(yuǎn),許多重要的事務(wù)都不讓她經(jīng)手,她心里焦急,這才一時忍不住抱怨。
“無事,你們兩人都是我從娘家?guī)淼模倚淖允遣挥脩岩桑皇悄X子里莫要有越過我的心思!”元靜姝沉聲,語氣威脅。
青衣一臉莫名,卻還是一臉錚錚地表忠心,“奴婢從未有過這般心思!奴婢生是娘子的人,死是娘子的鬼!”
元靜姝見她這般模樣,輕笑出聲,“行了,快抄吧,抄完后還有事兒吩咐你去呢。”
今日薛澤霖這番態(tài)度,更是堅定了她私自挪用小庫房銀錢的心思。
可這事兒她不能親自做,得找個合適的信任的人。
比如從小侍奉她,但眼下被薛澤霖看上的青衣。
青衣眼眸一亮,“是!”
她就知道,元靜姝不會厚此薄彼,她依然是元靜姝的得力丫鬟!
手下的速度愈發(fā)快了。
*
皇宮,怡知院。
沈知愿回到正房后,渾身仿佛卸去所有力氣般,疲乏地倚靠著軟塌。
貼身婢女明月遞上一方錦帕,“貴人,擦擦吧。”
沈知愿眼眸一頓,伸出手。
明月上前,小心翼翼捧著她的手,避開那些陳舊的傷口,細(xì)細(xì)擦拭,眼眶逐漸濕潤。
沈知愿瞥她一眼,輕笑出聲,“哭什么?一會兒去拿藥來,這些疤痕也快消失了。”
明月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奴婢沒哭,奴婢只是心疼貴人。”
“有何可心疼的?”沈知愿神色恍惚地望向房內(nèi)多出來的奢華物件,“熬出頭了不是嗎?”
只要她勤勤懇懇為皇帝做事,掰倒薛家,她總會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您分明可以做二皇子正妃!何至于……”
“閉嘴!”沈知愿眼眸一凜,一雙清澈的杏眼染上后怕,“這是在皇宮!你瘋了?!”
皇帝膝下有無數(shù)皇子公主,但爭氣的皇子不過大皇子與二皇子兩人,大皇子是皇后嫡出,已然封為太子,二皇子是右相嫡女張貴妃所出。
皇上偏疼張貴妃,對二皇子也多有疼愛,時時帶在身側(cè),多有提點。
沈知愿進宮前,張貴妃曾舉辦過一次游園會,請了世家貴女參與。
她身份不夠,但因著名滿天下的琴技,被張貴妃特意邀請。
這場游園會,明著是與各家貴女賞花游園,一同取樂,暗地是為二皇子挑選妃子。
她收到邀請之時,整個人又驚又喜。
她曾在馬場上遠(yuǎn)遠(yuǎn)見過二皇子的颯爽英姿,少年郎明媚高豎的紅色發(fā)帶還有那尖尖的虎牙,將她的少女心捆得牢牢的。
沒成想這游園會上,她當(dāng)真與二皇子有了交集,甚至得了他的承諾,三日后求來賜婚圣旨。
可好事不長,不過兩日,皇帝選秀的圣旨下來了。
各家尚未相看女子,不得私下定親。
她被送進皇宮,也被皇上注意到了,賜下貴人的分位。
那天她遠(yuǎn)遠(yuǎn)看到二皇子了,只是這次,他束發(fā)的物件不再是紅色綢帶,而是象征著皇子的銀色薄絲發(fā)冠。
太遠(yuǎn)了,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知道,他似乎在躲著她的視線。
沈知愿眸底閃過一抹傷感,語氣冷冽,“你這話若是被人聽著,便是我與他無任何事,也會被扣上霍亂后宮的罪名,闔家下獄也是輕了。”
明月被嚇得噤聲,環(huán)顧房內(nèi),咬著下唇,瑟瑟發(fā)抖,“奴婢知錯。”
“那都是往事了,現(xiàn)下本宮已然入宮六年,物是人非,多余的話莫要再說!”
“是!”
“什么是多余的話?”一道沉穩(wěn)聲線伴隨著李公公尖細(xì)的嗓音傳進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