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只有四人。
元青黎的父母,還有兄長與嫂嫂。
元麟站在正中央,語氣嚴肅,“父親!將才您太過喜形于色,青黎怕是看出來了?!?/p>
正廳安靜了一瞬,元懷壓不住興奮的聲線響起,“能看出什么?”
“看出您的趨炎附勢,看出您對錢財的貪婪?!?/p>
“放肆!”元懷大掌拍案,“我是你爹!”
“行了?!鄙蚴先嗔巳嗝夹?,“今日情況與預想差距過大,都別互相責怪了?!?/p>
“原本今日想著,兩位妹夫怕是不會來,沒想到都來了,還對父親母親畢恭畢敬,回門禮更是豐厚,這般不是甚好?”秦氏柔柔弱弱出聲,不解地望向一臉緊繃的元懷,“夫君為何氣悶?”
元懷嘆了口氣,“是?。∝S厚的回門禮!那薛策的單子足足比薛澤霖的多了一掌?。?!”
“當初圣旨下來,讓姝兒先選,她猶猶豫豫,青黎倒是聰敏,徑直選了薛策,后來姝兒主動說換婚書,我連忙來找母親,母親將將同意,姝兒不知抽了什么瘋,將婚書歸于原位,死活不換了,就要嫁那病秧子?!?/p>
“現下好了,錢財沒了,再看薛澤霖那身子,姝兒指不定什么時候守活寡呢!”
“元麟!”沈氏瞥了眼一臉無知的秦氏,沉下嗓音,“胡亂說些什么?兩個都是你妹妹,怎的厚此薄彼?”
“什么妹妹?。吭嗬璨贿^是您從外面抱回來爹的野種罷了!一個私生女!您可別忘了,我當年已然十歲,記事了!就算您把當年所有下人換了,將此事掩下,但您總不能換了我!您是否懷孕,瞞不過我的!”
話音落下,室內一片寂靜。
秦氏瑟瑟發抖,仿佛聽見什么不該聽的東西,指尖揪著錦帕,一聲不吭。
太多辛秘,就算她作為元家長媳,也不敢聽??!
窗戶另一頭的元青黎也愣住了。
原來……她是私生女?
原來上一世元麟換了她與元靜姝的婚書,其中還有她母親的參與?
不對。
不是母親。
是元府大夫人,沈氏。
她心底只震驚了一瞬,便欣然接受。
只有這般,才能解釋,為何上一世兄長能拿到婚書,助元靜姝一臂之力。
她曾反復懷疑過是沈氏所為,可她深陷侯府,找不到證據。
后來侯府被判,她主動將元家推得遠遠的,同時勒令元靜姝不許與元家聯系。
即使后來侯府翻案,重回鼎盛,她也與元家離得遠遠的。
她實在怕侯府牽連元家。
上一世嫁人后,與元家僅有的幾次接觸里,元家人除了元麟,對她一如既往地好,她還曾因此愧疚自己臆想沈氏幫忙換婚書。
這一世,原想著多補償元家,補償沈氏,現下看來,應是不用了。
“胡鬧!”元懷狠狠拍了桌子,指著元麟,氣得顫抖,“你就是這般污蔑父親的?”
元麟梗著脖子,“怎的是污蔑?母親未懷孕,自然不可能是母親生下的,家里有女兒,何苦去抱一個不相干的女嬰回來?還當做嫡女教養?花費精力,比之姝兒,分毫不差,若不是父親的種,難不成是我的???”
“你你……你……”元懷氣得抬手捂胸口。
沈氏眸色沉沉,上前扶著元懷,低聲警告,“好了!這件事不許再提?!?/p>
元懷憤憤甩袖,“母親也是大氣,一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女,當真看成自己眼珠子一般教養,可還記得姝兒才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話音落下,元麟不再看倆人臉色如何,一把抓起秦氏,大步離開。
“逆子!逆子!”元懷氣憤出聲,跌坐在椅子上。
沈氏垂眸,一聲不吭地撫平他胸口褶皺。
“都怪你!”元懷一把推開沈氏,氣不打一處來,“是你非得接這孩子進來的!”
沈氏抿嘴不語,只默默起身,撣去裙擺灰塵,“元懷,你當時可是樂不可支地將青黎接回來的,說她日后定能為元家帶來榮耀?!?/p>
元懷面色一僵,沒再說話。
元青黎聽得云里霧里。
元懷和沈氏的對話,總讓她覺得沒那么簡單。
她真的只是私生女嗎?
那為何在她還是嬰兒時便篤定她能為元家帶來榮耀?
莫不是她的母親是個人物?
還未來得及細想,肩頭驟然多出一股溫熱氣息。
她渾身一凜,快速抽出腰間短刃,朝身后刺去。
手腕被一把握住,進退不得。
元青黎這才看清眼前人的衣衫。
絳紫色的。
薛策今日穿的顏色。
她愣了片刻,抬眸望去,對上薛策復雜的眼神。
薛策抿唇不語,抽了她手中的短刃,指腹摩挲著上面的蛇頭,將短刃插進她腰間放好。
接著他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將人提起,悄無聲息地走出偏房,飛往西南方向。
西南方向,是她的小院——青雅院。
元青黎剛落地,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秋雁和春杏。
“她們……”
“無事,不過是暈過去了?!毖Σ呃鹚氖?,往正臥走去,“我們談談?!?/p>
元青黎眼眸微閃,斂眸跟上。
少女的房間,充滿各種樣式色彩。
緋色帷幔,紅木妝奩,雕花衣柜……還有許多有趣的小玩意兒。
打眼一看,就是個受寵小娘子的閨房。
倆人對立而坐,薛策沉默不語。
元青黎也有些恍惚。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享受的一切,都是假象。
但轉念一想,能生出元靜姝這般惡毒女人的父母,能是什么好人呢?
即使那個元懷,也是她的父親。
但她感到惡心。
比起做元懷的私生女,還不如做一個沒爹娘的野種。
余光瞥到對面薛策,她收起情緒,眉心微皺,“夫君聽了多少?”
“全部?!?/p>
“嗯,夫君有何想說的?”
“抽刀的速度快了許多?!毖Σ呙嫔o繃,無比認真,“私下練習了?”
“???”元青黎微怔。
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她以為他會義正言辭說她不是元府嫡女,要求立即和離。
亦或是,以此對她加以警告,讓她不敢出賣侯府。
再不濟,也多諷刺她兩句,打壓她之前對他的放肆。
萬萬沒想到,他說了這么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嗯?”薛策見她不回,重復,“可是背著我偷偷練習了?”
“是……”元青黎喃喃回應。
“嗯,很棒?!毖Σ哳D了頓,添了一句,“夫人很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