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晴朗,侯府門口。
兩輛奢華無比的馬車,停靠在大門前。
元青黎帶著春杏和秋雁正要上去,一道嬌柔清麗的聲線自身后響起,“嫂嫂!”
她立馬加快動作,若不是周圍下人盯著,她恨不得掀起裙角翻上馬車。
實在是不想與元靜姝那蠢貨多接觸,怕自己被她渾身傻氣傳染。
身后驟然傳來一股阻力,她被迫停下。
還是沒躲過。
元青黎暗戳戳翻了個白眼,不耐回眸,對上元靜姝期盼的眸子,心底腹誹。
這蠢貨又要作甚?
早前。
朝堂大殿氣氛嚴肅,百官兩股戰戰,低垂的頭恨不得埋進地下。
薛策渾身散發冷冽氣勢,紫色朝服上的仙鶴也變得兇惡起來,“皇上!左相數次攔下江南水患的折子,置難民于水火不顧,怕是居心叵測!”
左相袁裴甩開鬢角兩縷發絲,瞪著突出的金魚眼,滿口冤枉,“圣上明察,臣私以為江南水患茲事體大,不可輕易妄報,臣已然派了下屬去江南一帶核實,待確認后才回稟圣上?!?/p>
“流民已然堵住城門,現下暴亂頻發,還不足以證明江南水患之事?情況緊急,合該速速上報,是真是假,自有圣上辨明,分明是左相欲掩蓋失職之責,強行壓下下頭人的稟報!”薛策聲線冷冽,斜眼瞥向左相,眸底敵對不言而喻,“抑或是,左相有謀反之意?。俊?/p>
他早已派人查清,江南水患屬實,可左相遲遲以此為借口,必有陰謀。
朝堂氣氛愈發緊張。
“皇上!”左相一派紛紛站出,“薛小將軍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左相大人當真是為了陛下與百姓考慮,才壓下那折子的,去年陛下才派人修繕江南一帶的水利,這才一年,又來了如此大的水患。”
“薛小將軍分明剛成婚,正值休沐期,卻這般勤于政務,如此了解江南水患,還這般步步緊逼?!?/p>
“這……實在情況特殊,不得不令人多想,這所謂水患,可是有心人故意鬧出,旨在挖空國庫銀兩???抑或是……欲將朝堂某些人拉下污水?”
“哦?難道左相是懷疑本將軍拿這災事做假,欲行不軌之事?”薛策淡淡道,語氣嘲弄,“大泱國哪條律法規定,休沐期間不可處理政事?何況你我在這朝堂之上,更是應該多為民著想,難道你不這樣想?”
這去年才修繕的水利,今年就崩塌,指定人為,無論皇上派誰去,都是兇多吉少。
可百姓不能不管。
上首一言不發的皇上更是讓他清楚,左相壓下折子,怕就是皇帝授意!
皇上就是拿準他擔憂百姓這一點,將他逼急,不得不在大殿上做出這等逼迫情形。
之后被派去江南的人,若是運氣好查出背后搞鬼之人,并安撫民心,尚且僥幸逃過一劫。
若是查不出,還在路上遇害,還隨意將殺人名頭按在流寇身上,打殺一切證據,也屬實正常。
到時,被派去的人,甚至那人身后的其他臣子門生,定會將這怨憤挪到他們侯府身上。
皇帝這是要他們侯府在這朝堂真正地孤立無援!
“豈敢。”左相抬手阻攔那大臣,彎腰致歉,臉上諷刺之意明顯。
薛策心底沉了沉,皇帝謝昭一直閉口不言,堅決不表態。
可百姓之事容不得這般拖沓。
就算皇帝想通過此事打壓侯府,也不該拿百姓開刀。
薛策沖手下副將史格使了個眼色。
現任南衙禁軍統領的史格連忙站出,高聲道:“啟稟陛下,眼下南衙禁軍已然處理三十六起流民暴亂,萬不可再拖延,這般下去,只會讓百姓對治安管理失望,對圣上統治不滿?。 ?/p>
“休得妄言!”皇帝身側的李公公頂著尖細嗓音,一臉嚴肅。
再看帝位上的謝昭,面色平靜,仿佛在看一場鬧戲般,情緒不露,任由下方朝臣爭吵。
“好了!”謝昭抬手,制止這場鬧劇,“既薛小將軍說得這般嚴重,朕身為天子,合該不顧一切拯救民生,便派工部尚書李大人前去,撥款百萬銀兩,千萬擔糧食,成衣數件,必要處理好一切?!?/p>
工部尚書李大人站出,恭敬道:“是!”
薛策眸色晦暗,工部尚書李大人是他父親薛候的至交。
帝王之心昭然若揭。
皇上似是累了,抬手按著眉心。
“退朝!”李公公尖聲高喊,壓根不給下面人反應時間。
“恭送陛下!”
薛策盯著上首空蕩蕩的座椅,拳頭逐漸握緊。
左相自他身側擦過,嗤笑聲響起,隨即飄遠。
史格湊上前,那酷似包青天的黑臉滿是愁容,“世子,這……”
“既然皇上說了讓李大人去,就這么辦?!毖Σ咛种浦顾?,意味深長,“找點人跟著,好生保護,以免他……意外身亡?!?/p>
“是!”
“對了,我讓你找的女侍衛,可找好了?”
“找好了,現下正在宮外候著,等您吩咐?!?/p>
“嗯,回府吧?!?/p>
這頭,侯府大門前。
元青黎不耐地盯著眼前元靜姝。
元靜姝臉上堆著笑,身后不遠處站著被小廝扶著的一臉疲憊的薛澤霖。
“嫂嫂那般急作甚?”元靜姝扯著元青黎袖口,暗自用力,將人拽下,“還未同嫂嫂說上兩句話。”
“何事?”元青黎沒甚表情地收回衣袖,嫌棄撣了撣,仿佛在掃去什么臟東西般。
元靜姝見狀,臉上的笑意僵硬一瞬。
都尋死覓活的了,還這般端著長輩姿態,真真好笑。
不過一想到昨日元青黎被世子狠狠教訓,滄瀾院鬧得不可開交,心情又好上不少。
她親切拉起元青黎的手,視線在她周身細細探查,裸露的肌膚沒有任何傷痕。
她眉心微微簇起,又刻意掃了眼元青黎脖子,看到半掩在衣襟下的青紫痕跡,臉上再次綻放笑意,“昨日姐姐尋死……”
元靜姝假意懊惱打嘴,“哎呀,不該在這地方說的?!?/p>
元青黎靜靜地看著她演戲,心底的白眼快翻上天了,“弟妹究竟何事?這般拖延時辰,是不想回家?”
“怎會?我不過是關心嫂嫂身上的傷。”元靜姝提高音量,像那村口的碎嘴子般,“昨日我回了院子后,聽聞嫂嫂被世子打了,丫鬟婆子都嚇得都不敢喘氣兒,可是真事兒?”
元青黎心底嗤笑,面上不顯,只隱約露出委屈神色,嘴角緊抿。
元靜姝面上盛起擔憂,眼底卻是掩飾不住得意與笑意,“要我說啊,嫂嫂既嫁給世子,合該知曉得事事忍讓,嫂嫂可不會因著這事兒與世子生了嫌隙吧?”
“自是不會?!痹嗬栎p蔑斜眼看她。
元靜姝當真是腦子都被那看門口狗吃了,次次挑撥都這般明顯,生怕他人看不出。
“嫂嫂?!毖闪刈呱锨?,抱拳行禮,看向元青黎的眼神透著輕蔑與不屑,轉而一臉寵溺地盯著元靜姝。
元青黎心底嫌棄,這兒還有個傻子,當真啥也看不出。
眼前的蠢男傻女,當真絕配!
“對了,嫂嫂?!痹o姝親密挽著薛澤霖,一臉炫耀,沾沾自喜,“世子與夫君脾性各異,幸而夫君待我極好,溫柔體貼,事事順意,百般信任,將將成婚便將長風居小庫房交于我管理,呀!嫂嫂可別因此對世子的冷待生出怨懟?!?/p>
元青黎聞言,詫異挑眉,略帶新奇地望向薛澤霖。
這病秧子竟然真的這般縱容元靜姝?
上一世她可是費盡力氣才拿到庫房鑰匙。
看來這倆確是臭味相投之人。
她自然開口,“我與世子,自是琴瑟和鳴,比不得小叔子院里三十六房姬妾?!?/p>
元靜姝面色僵硬一瞬,將她這話歸結為嘴硬與對她的嫉妒,愈發神氣起來,“呀!今日怎的不見世子?莫不是還未氣消?不愿同嫂嫂回門?”
“我倒是不知,我的夫人還未念叨我,弟妹先念叨上了。”
薛策騎著汗血寶馬逆光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