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黎渾身一僵,遲疑回眸,盯著姍姍來遲的薛策。
他身上還穿著紫色仙鶴朝服,發絲微亂,想來是剛下朝便趕來了。
腰間的玉佩穗子順著他的動作,飛揚而起,又堪堪落下。
橙光撒在他側臉,將那張冷厲的俊臉染上暖意。
元青黎恍惚片刻,竟覺得這人此刻格外俊朗明媚。
“還好趕上了,夫人不會怪我來得遲了吧?”
聲音由遠而近,穿過清晨的霧氣,透著骨子里少年意氣風發的肆意,爭先恐后鉆進元青黎耳蝸。
他揚衣下馬,大步走至她身側,伸手攬住她,滿眼溫柔,“怎的呆住了?莫不是被夫君的模樣吸引了?”
元青黎猛然回神,眨眼頻率快了些,抿唇搖頭,“只是未曾想夫君這般快便來了。”
她以為他不來了。
昨夜睡在床上,她分明聽到他讓她一人回門的,怎的現下一聲不吭便來了?
讓人沒個準備。
“兄長安好。”薛澤霖原本懶散的模樣收起,恭敬作揖行禮。
薛策嘴角勾了勾,一臉欣慰頷首示意。
一旁的元靜姝面色扭曲,粉色裙擺被緊緊攥起。
什么!?
薛策怎么會來!?
上一世薛策根本沒有陪她回門,怎的這一世還這般緊急地趕回來?
明明昨晚薛策才打了元青黎!!
今日就和好了!?
薛策凌厲的目光掃向元靜姝,“弟妹似乎對我的行蹤很好奇?”
薛澤霖眉心微皺,推了一下元靜姝的后腰。
元靜姝猛的回過神,嘴角僵硬揚起,垂下眼眸,恭敬俯身,“兄長安好。”
“妾身只是擔憂嫂嫂一人回去,會被嗤笑,并無探究兄長行蹤之意。”
薛策皺眉,“你既已嫁了澤霖,合該關心你們夫妻間的事情,莫要多插手別人,尤其是你長輩,長嫂為母,弟妹不會不清楚這般道理吧?”
薛澤霖渾身皮一緊,知曉這是薛策發怒的前兆,他連忙將元靜姝拉至身后,“兄長莫怪,靜姝尚且年幼,不過是擔心嫂嫂罷了,口無遮攔了些,日后我定好好教育。”
“什么年幼?不過借口!”薛策握著元青黎肩的手緊了緊,“都已成人婦,合該懂些規矩,更何況你們嫂嫂年歲更小,尚且沒有這般無狀。”
元青黎微微挑眉,側眸瞥了眼薛策。
他這是在為她撐腰?
昨夜的氣悶消散干凈,竟也覺得這人不算冷漠。
元靜姝面色崩壞,攪著錦帕的指尖泛白,支支吾吾,“兄長……”
“夫人對嫂嫂道歉。”薛澤霖微微垂頭,聲音凌厲了些。
他察覺到薛策對元青黎的維護,想來是不會像上次那般放過元靜姝,只好他先發動,到底懲罰輕些。
元靜姝咬著下唇,眼眶泛紅,委屈俯身,“嫂嫂,我已然知曉錯了,望嫂嫂寬宥。”
“錯哪兒了?”元青黎沒忍住,即刻反問。
這一問將對面兩人都問住了。
元靜姝愣愣回應,“錯在不該對長兄長嫂的生活插手?”
“還有呢?”薛策追問。
元靜姝面色慌了一瞬,“還有……”
“兄長!”薛澤霖看不下去,打斷話頭,“既靜姝已然知錯,都是一家人,便輕饒了她罷。”
薛策沒吭聲,垂眸盯著懷里的元青黎,顯然在詢問她的意見。
薛澤霖也反應過來,連忙對元青黎俯身作揖,“嫂嫂……”
“按照侯府規矩,不敬長輩是何懲罰?”元青黎一臉好奇,盯著薛策。
作為上一世的侯府主母,她自然清楚侯府規矩,但她偏要問。
元靜姝不是喜歡在她面前炫耀那病秧子嗎?
她就讓她好好看清楚,那病秧子可給不了她想要的尊嚴和榮譽,更給不了她權利和財富。
薛策意味深長瞥她,“跪祠堂三日,抄祈福經文五十次。”
“跪!……”元靜姝驚詫出聲,剛冒出一個字就被薛澤霖拉了回去。
“是!”薛澤霖微微俯身,“按規矩合該如此,兄長嫂嫂,今日回府后,我便督促夫人修身養性,今后定不會再犯錯。”
“去元府還有一段距離,快些出發罷兄長。”薛澤霖拉著元靜姝,匆匆往后頭的馬車走去。
許是步履急切,他還捂嘴咳嗽了,藍色衣衫下的身子骨兒越發瘦削。
薛策盯著他的背影,眉心緊簇。
元青黎忐忑看向薛策。
她可沒忘記,薛策上一世可是個弟控。
她剛馴服薛澤霖那段日子,稍微使喚一下薛澤霖,薛策就對她橫眉冷對,仿佛使喚的是他一般。
弄得她在他面前不敢對薛澤霖吆五喝四的,薛澤霖當時還因此和她發了好一通性子,鬧著她不愛他了。
笑話,什么時候愛過?
不對,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上一世把薛澤霖看得像眼珠子似的,恨不得住在長風居,盯著他們床榻的薛策,現下居然冷眼盯著薛澤霖咳成那鬼樣子?
這多唬人啊?
“阿福!”薛策高聲吩咐,“讓府醫跟著一起。”
“是!”
元青黎暗戳戳松了口氣,沒注意到薛策看向她的眸光深沉復雜。
元青黎抬眸,正巧對上他陰沉沉的視線,心跳漏了一拍,軟下嗓音道謝,“多謝夫君。”
“謝什么?”
元青黎喉間一哽,有點明白她剛剛問元靜姝那句“錯哪了”的殺傷力。
薛策沒追究,攬著她往第一輛馬車走去,“耽誤得夠久了,走吧。”
車廂上,元青黎和薛策對立而坐,氣氛詭異。
阿福將一套絳紫色常服遞進來后,快速縮走,生怕被波及。
薛策利落地脫下朝服,元青黎直勾勾盯著他,眼睛都瞪圓了。
他里衣上綁了大大小小的刀劍,繞著他精壯的腰身,密密麻麻圍了一圈!!!
有病吧!?
上朝都敢隨身帶著這么多刀劍,怪不得皇帝會以為薛候府有逆謀嫌疑。
手握重權,得民心,得軍心,還有勇有謀,膽子大到上朝的時候都綁一圈刀劍,還沒人敢查驗,這換了哪個皇帝不害怕?
薛策感受到元青黎的灼熱的視線,猛地將散開的衣襟拉上,面色沉靜如水,“直勾勾盯著男人看,目光如狼似虎,還在馬車上,多少有些小娘子的矜嬌。”
元青黎偏過頭,翻了個白眼。
哼!說得好像誰稀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