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寺后院，凡忱和步染住的地方，禪院設施都簡單，兩個臥房，一個廚房。他們二人的房間比鄰。
因為這地方布了結界，所以基本上與世隔絕了，平時也是安靜的很，但今天出奇嘈雜，那聲音源頭就是步染的房間。
刀柄碰撞，瓷碗碎裂，雜亂炸耳，感覺屋內在進行一場巨大激烈的實驗，這可是讓這一整天的不對勁變得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凡忱決定進去看看，可還未推開門，那門自己開了，步染打開了門和他撞了個滿懷。
“小丫頭，你干嘛呢？”凡忱見她并沒無大礙，松了口氣。
“我在看書！”
“看書？”看什么書要閉門不出這么久，還有爆炸轟鳴聲，他不信，探頭朝里面看了看，可是并無異常，器物擺設也都和以前一樣！
“真的！”
真摯的眼光閃閃發亮，讓凡忱見了都不得不信了她的話。
“那你今天怎么沒去找安慈和牧元？”
“嗯……”步染抬著頭看著他，有些不太想說，“因為……我要和你過啊……今天！”
見凡忱好像有點沒明白的意思，她拉著他進屋讓他坐了下來。
“你剛剛說的……”
“我說今天，我要和你一起過！”步染再次重復了一遍，“牧元昨天晚上就離島了，安慈今天過后也會離開。”
說著就從懷里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凡忱。
他接過信看了看步染，確定她讓自己看以后，他拆開了。
這么快就離島，難道有急事？這信里莫不是寫滿了道別的話，那他看是不是不好啊！
然而他多慮了，他打開了信，那信只寫了幾個字：祝福，勿念！
“這……”凡忱怕自己沒發現這里面的玄妙，左右上下看著，不相信就寫了這么幾個字吧。
“我們一向如此，好聚好散，真到三個月后再道別，那可太傷感了！”步染坐了下來，“她們兩個昨天和我喝完酒就不見了，就留了這封信。”
沒錯她們走了，這封信就是道別，簡單粗暴吧。但在步染看來人與人之間不是一定是要在分別的時候，時刻在一起直到結束。要明白這個過程太煎熬了，明知道結局還要掐著時間等它到來，然后眼見著它在眼前消失，這是多么悲傷又無助！
與其等待不如提前結束，提前的分別不代表訣別，一時的不見也不是永不相見。
知道各自安好，那就不存在道別，只是一次普通的聚會散場而已，我知道你好，那我就放心了。
“如此也好！”凡忱收起了信，疊放好還給了步染，他不多問因為他能理解。有些話就是不說，真的交心的人那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他是這樣，安慈和牧元想必也是如此。
罷了，剛剛她屋內的事他不問了，她既然有意隱瞞那他問也無濟于事，至于要是真在炸什么東西，估計也早就被她毀尸滅跡了。
……
入夜，南山寺空恩在自己的禪房內，盤坐在蒲團上誦經念佛，他雙目緊閉，臉上的皺紋擰在一起，手上的珠串不停的撥弄著，似乎在思慮什么事情。
“師傅！”一聲清朗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進來吧！”空恩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放下了佛珠。
問外的小童應了他的話推門而入來到了空恩身后，“師傅，你找我何事？”
“無妄啊，你跟我快六年了吧！”空恩的聲音略顯疲憊，他在思考如何和他開口，“你當初為什么跟著我來著？”
“師傅？”無妄顯然對這些話感到疑惑。
“我就問問，年紀大不記事嘍！”空恩扶著自己的膝蓋緩緩起身，“無妄，你倒說說看，實話實說。”
“回師傅，是你救得我，讓我跟著你的啊！”無妄走向前伸手扶住了空恩，隨著他走到茶幾旁坐下。
“咳咳咳！”空恩踉蹌了一下，尷尬一笑，忽視了這話，重新調整了心態，直言正色，“我門下眾多弟子，就屬你的心靈最干凈，最澄澈。”
“無妄受之有愧！”這高度的評價無妄受不起，他年紀不過十一就被暗受做下一任的住持，已經引來很多閑言碎語了。
知道的是以為他確實堪當大任，不知道的都認為空恩偏心，說他是住持的私生子，所以暗箱操作。
對于這些言論無妄沒有放在心里，關于是不是私生子，他的答案是否定的，他只是一個被遺棄的病秧子，是空恩救他教他養他。
“無妄，勿妄自菲薄！”空恩抓著他的手，很是疼惜，這孩子一出生就被遺棄了，后被獵戶收養卻又只是被那人當做工具，自他開始會走路就開始利用他誘惑山林走獸，以方便他獵殺。
空恩發現他的時候才五歲，被那獵戶丟在了狼群出沒的山里，傷痕累累，就剩一口氣。
可即使如此不幸，他依舊不怨不恨。在此后六年亦是如此，這也是空恩看上他的原因。
而他為了繼承他師傅也是他生父修明的遺志，接手了南山寺，繼續做著修明未完成的事，同時一生忠心追隨凡忱。
但他也因自幼遁入空門，所以一生未婚無子，所以他想找一個人代替他在臨終后繼續侍奉凡忱，這是他們世代的宗旨，不應該在他這里斷了。
“師傅是有什么事吩咐弟子嗎？”無妄見空恩握著他的手，良久未說話。
“卻有一事。”空恩松開了他，“我想問你有什么心愿，或者想要做的事。”
“無妄無欲無求，任憑師傅差遣！”無妄不明白空恩的意思，細想來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師傅你養育我，我此后是定要還你的恩情的，你之前不是要弟子日后追隨一人嗎？那人是不是就是如今在后院住下的人?”
這孩子覺悟好高，空恩還想循序漸進的表達出來就被他一眼看穿。
如此眼清心明又細察入微的人，若是呆在凡忱身邊他倒也方心。
可惜了，凡忱幾天前再次和他有意無意暗示他們之間的緣分到此為止了，即使他再三表示自己的忠心，他也不再接受。
“無妄，你可真是不給師傅留懸念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