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玨的聲音沉穩有力,黑子被丟棄在棋盤上。
就像是一顆被投擲進平靜湖面的石頭一般,推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殿下的心中應該早就有人選了。”
晏徽并未明說,但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根本不需要說明。
聞言,蕭長玨突然笑了下。
東宮的燭火明了一夜,連帶著未央宮都沒有安生下來。
翌日清晨,皇帝得知這件事后,大發雷霆。
在聽說蕭譽還因此受傷后,更是將當值的禁衛軍都罰了個遍。
蕭譽一大早就被徐賢妃派來的聽書給帶走了。
走時,沈鳶從她眼神中看出幾分怨恨,她別過目光,突然有些想笑。
蕭譽就像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一樣。
有很多人愛慕他,也有很多人愿意跟隨他。
所以前世,系統選他做攻略對象,倒是合情合理了。
蕭譽離開后,宮人們便送了吃食過來。
沈嵐和任靜都沒什么心思用飯,只有賀冉冉和沈鳶的胃口還算不錯。
吃過飯,賀冉冉剛打算開口寬慰兩人。
便聽符毅在門口說,待會兒會有人護送她們回家。
“符統領,這‘鬼’還沒找到,我們就能回去了?”
賀冉冉最先走到門口的位置,她出聲問了句,符毅點點頭。
“陛下說這人既然在宮中,倒不如先送幾位娘子歸家。”
“京衛負責守護諸位的安全。”
昨夜未央宮中有多驚險,符毅是知曉的。
這要是再將她們四人留在這里,那才是要她們的命。
所以皇帝一琢磨,干脆直接將四人送回家了。
一來,要是那人在外面有同伙,說不定還能借此引出來。
二來,死在宮外可和皇室沒關系了,皇帝不想節外生枝。
沈鳶似乎是琢磨出了皇帝的意思,倒是沒有多說什么。
符毅說等事情解決,她們還要回來,所以東西不用帶走。
在離開皇宮時,沈鳶托符毅將那風車交給蕭芷玉。
符毅點點頭,對沈鳶的態度別提多恭敬了。
出宮時,宮門口停了四輛馬車,賀冉冉還疑惑的說了句怎么要四輛馬車。
不過沒等她再說什么,符毅便讓她們上馬車了。
馬車帶著人離開宮門口,沈鳶坐在馬車中卻握緊了手中的簪子。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果不其然,馬車在過鬧市的時候,馬兒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樣,開始橫沖直撞。
沈鳶的心猛地一緊,死死地抓住車壁上的扶手,試圖穩住自己不斷搖晃的身體。
車外傳來百姓們驚恐的呼喊聲與雜亂的腳步聲,聲聲都揪著她的心弦。
沈鳶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馬車瘋狂地顛簸著,眼看就要撞上街邊的攤位。
沈鳶咬咬牙,在馬車即將碰撞的瞬間,用力一腳踹開車門,整個人朝著一旁撲了出去。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臂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就在沈鳶起身,準備朝著失控的馬車跑去時。
一只手從慌亂的人群中伸過來,將她拉入茫茫人海之中。
鼻間傳來熟悉的氣息,沈鳶想要抬頭,卻一頂帷帽遮蓋住視線。
“別說話。”
晏徽清越的嗓音刻意壓低,落進沈鳶的耳中。
漸漸的,外面的慌亂聲已經沒有了。
她的耳邊只剩下晏徽平穩的心跳,還有帷幔邊緣,珠簾晃動的聲音。
“晏大人?這是……”
“跟我走。”
沈鳶要出聲問,但晏徽卻打斷了她的話。
帷幔的邊緣很長,將她整個人都罩在里面,辨認不出身形。
沈鳶不知道晏徽要做什么,只覺得他拉著她衣袖的那只手,簡直扯得她生疼。
“等……等下。”
她氣喘吁吁的喊住晏徽,男人這才停下步子。
所幸如今他們已經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周遭空蕩蕩的。
沈鳶覺得自己要是死在這里,估計也不會有人發現。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聽到沈鳶的問話后,晏徽松開了拉著她衣袖的手。
他轉過身來,傾灑的天光落在他肩上,將那身冷月似的衣衫都照的柔和幾分。
沒聽到晏徽的回答,沈鳶卻好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神色凝重道:“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離開皇宮,這馬車失控是有人故意為之。”
話音落下,只聽得一聲輕笑,晏徽身子靠后,倚在墻上。
“還不算太笨。”
四處無人,晏徽是連裝也不裝了。
反正都在她面前暴露了自己,他此時倒是一副散漫模樣。
“那晏大人今日,是特意為我而來?”
沈鳶的視線在他身上滾動一番,而后說出這句。
巷子狹窄,兩人的距離其實很近。
近到晏徽都能看清她撩起帷帽時,鼻間細碎的汗珠。
還有她清淺的呼吸,拂面而來。
比她聲音先到的,是她身上那股淡雅而好聞的花香。
蝴蝶蘭的花,不濃烈卻有幾分讓人著迷的味道。
“就當是吧。”
“可上次晏大人明明跟我說過,你不吃美人計。”
沈鳶慣會順桿爬,既然兩人都已經這般坦誠相待了。
她自然是不加遮掩,晏徽雖是她的一人選,但要是不好拿下,她也會及時折損的。
“一面之緣,不知晏某是如何入了沈二娘子的眼?”
男人的眸光一瞬變得銳利起來。
沈鳶看見他眼底的寒冰在寸寸裂開。
她剛要開口,晏徽便將她抵在墻邊。
飛揚的帷帽紗層將兩人的身影罩在其中。
晏徽伸手,撐在一側,垂眸看向她。
而后便是巷子外傳來的腳步聲,急切又匆忙。
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晏徽圈在懷中一樣。
沈鳶輕輕吞咽下一口水,一個念頭突然升起。
他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襟,而后踮起腳來。
彼此的氣息將他們纏繞起來,沈鳶貼著他的臉,在他耳邊落下一句。
“大人貌美,我垂涎之。”
聞言,晏徽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對一個男人說貌美,那是最大的折辱。
可沈鳶像是沒意識到晏徽的殺意,而是用指尖在他后頸的地方,劃出一個圈。
“我聽方閣老喚過你的表字。”
“明澈,對不對?”
“我也有個小字,旁人都不知曉,我只告訴你。”
“絮絮,是不是同我的鳶字很襯。”
吐氣如蘭,像是聊齋話本里,勾人命的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