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色的云遮住了皎月，卻遮不住英倫市的繁華。
車燈一晃而過，一輛勞斯萊斯在路邊穩穩停靠。
傅胤禮從車上下來，立在紅色電話亭旁，點上一根煙。
昏黃的路燈照在他的臉上影影綽綽，西裝穿在身上挺拔有型，晚風輕柔地吹離騰升的煙霧，將他的輪廓襯得深沉。
這時，街頭響起了鋼琴低沉的聲音，隨后大提琴、小提琴獨特優雅的音色慢慢合了進來，將一首名為《LetzterTag》的芭蕾舞曲合奏得溫柔有力。
一個女孩和他擦肩而過，朝前面三個街頭藝人走了過去。
放下包、脫了高跟鞋，于夜色里跟著音樂漫舞。
纖細白皙的手臂輕揚，在空中劃了一道婉轉光滑的弧度，經典的芭蕾動作，靈動不失優雅。
身上橘色調紗裙上的錦鯉刺繡映著燈光，隨著她的旋轉蕩漾，曼妙輕盈，宛若墜落人間的仙子。
漸漸的，觀者越來越多，流淌而出的音符像是一片片花瓣落于心弦，泛起了層層共鳴的漣漪。
副歌一個輕靈空中跳，眾人拍手叫絕。
女孩沒有絲毫怯場。
下一個旋轉間，舞到了傅胤禮面前，離他很近，近得只要他伸手便可觸碰到。
四目相對時，傅胤禮略微失神，只因那雙眼睛干凈靈動得不摻任何雜質，望向他時，似帶著情，又染了些慌亂之色。
原地旋轉和鶴立式旋轉都是在他面前完成的，后回到中央，漸漸收尾。
女孩眸中的光亮隨著尾音逐漸黯淡，像是一切歸于塵，給人一種虛無縹緲之感，美得窒息。
街頭頓時響起了潮涌般的歡呼和掌聲。
“這不是時裝設計師Lindie么，怎么上街頭賣藝了？”
人群中有人認出來了她，議論出聲：“……”
蘇綾之笑著謝幕，赤腳上前，跟那三個街頭音樂人握了握手。
雖有八年的芭蕾功底，卻只是一個業余愛好而已。
她今天不過興致好，加入了街頭藝，沒想到會吸引這么多的觀眾，跟這三個街頭音樂人的合作也很默契。
這時，觀眾都聚了過來，向放著地上的盤子里撒錢打賞。
沒有過多的停留，蘇綾之穿上鞋后，一邊往后退，一邊揮手告別，后背忽然間撞上了一堵溫暖的肉墻。
于此同時，腰上被人單手有力地扣住，穩住了她的重心。
蘇綾之慌忙從他懷里出來，轉身致歉：“抱歉……”
看清面前的這個男人后，蘇綾之怔了怔，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剛剛跳舞的時候，就看見他了。
也正因為他那道深沉炙熱的目光，讓她差點忘了動作。
高跟鞋鞋跟好像踩他腳了，他這么盯著她看，該不會是想找她算賬吧。
蘇綾之心跳莫名失了序，問他道：“你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蘇綾之微彎了一下腰，告退離開。
然而沒走幾步，沒注意到腳下的路牙，猝不及防往前栽了過去。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秒。
蘇綾之快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裙子，盡管此時她知道有多丟人，但她還是故作輕松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隨后方向一轉，掉頭就跑。
看著她逆向離開的方向，傅胤禮收回了想扶她的手，彎腰拾起地上的那串鑰匙。
轉眸瞬間，就看見她倒退回來的身影，步伐小心翼翼，眼神似乎是在觀察他。
傅胤禮將鑰匙攤開，“在找這個么？”
聲音低沉磁性，灌入耳中，字字分明。
在這個異國他鄉，中文聽著無疑是親切的，可她卻忽然間局促了起來，不是怕他是個壞人，而是他的氣場過于強大，讓她根本不敢向他靠近。
卻在靠近他之時，心也不受控制地、突突地跳著。
蘇綾之從他手里接過鑰匙，道了一聲謝。
“舞跳得挺好，怎么路倒走不穩……”他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跑了。
傅胤禮凝視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眸一深。
此時街頭鋼琴已經換了另一首曲子，晚風依舊溫柔。
傅胤禮摁滅了煙蒂，從錢包里取出幾張鈔票，給了打賞。
見抽完煙之人回到車上，駕駛座上的小李對他道：“傅總，財政部那邊回了電話，約了明天下午兩點馬場見。”
傅胤禮淡淡地應了一聲，眸子如夜色般濃稠。
此后寂靜的車內，陡然冒出來一句話，“我看著很嚇人嗎？”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小李透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后言不由衷道：“怎……怎么會……”
沉默一會，傅胤禮發話道：“查下倫藝是不是有個叫Lindie的留學生。”
……
公寓里，蘇綾之剛從浴室出來，就接到閨蜜莊筱溪的電話。
“沒在Lyrae當牛馬，跑去街頭賣藝了？”
聽著那頭的挖苦聲，蘇綾之神色滯了滯，“你怎么知道？”
莊筱溪道：“剛剛刷到你在街頭跳舞的視頻了，不敢確定是不是你，所以打電話跟你確認一下，沒想到還真是。”
蘇綾之沒想到被人拍了視頻發到網上，還被熟人看到。
她走到客廳，一邊收拾畫稿，一邊回話：“好久沒跳芭蕾了，正好活動一下筋骨。”
“你那叫活動筋骨？你看看把現場和網上的觀眾釣成什么樣了。”
“我不是釣系。”
那頭語塞，“不是釣系，那就是墜落人間的仙子。”
蘇綾之漫笑出聲：“你今晚說話怎么陰陽怪氣的？”
“那是因為我覺得你適合跳芭蕾，別再去Lyrae當牛馬了，一個月半內交出一百多張設計稿，這是人干的事嗎？等你實習結束，身上的靈氣都要被燒光了。”
“相比于芭蕾，我更喜歡時裝設計。我上司對我挺好的，一百張設計稿而已，比起工作室里其他設計師，任務算輕的，這點小困難我還是承受得起的。”
蘇綾之拿起了手機，結束通話道：“好啦，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啦，牛馬該睡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