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屋外的車子都陸陸續(xù)續(xù)開走后,方安從椅子上站起來對樸渝質問道:
“不是,你真的信他了?”
“我……我不好說……”樸渝垂著眸子說道。
“不是吧,你真的相信……就……他是什么樣的人我們先不談,你見過他幾回?他把咱們帶到這么一棟房子之后你就信他了?”
“我沒有說我相信他。”
方安倒也不是生氣,只是她害怕眼前這位和自己有相似遭遇的人會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傷。
“要我說,我們就得離開這兒。”方安說。
“離開,去哪兒?你有父母,可是我只能回福利院,你沒去過那里,你不會喜歡那個地方的……”說到這,樸渝顯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按道理,方安不需要在乎樸渝的生死,她們倆本來就不認識,況且她有爸爸,雖然她清楚自己的爹不是親生父親,但是她不得不贊同樸渝說的,她們現(xiàn)在根本無處可去,這是哪里她們倆都不知道,而這兒又離自己的“家”有多遠呢?
“那……怎么辦?”這次輪到方安沒有頭緒了。
樸渝坐在床上,她思考了一會兒,抬頭對方安說:
“不如這樣,反正我們兩個也沒有吃到什么苦頭,就先在這兒住下,然后慢慢摸清這里,之后逃出去,你回你的家,我就跟著你,在你熟悉的地方附近尋個住處。”說到這兒,樸渝的狐貍眼中透出一絲亮光。
方安不覺得樸渝是自己的累贅,哪怕如果某一天二人真的逃出去了也不是,她自己沒有朋友,或許有樸渝在身邊也很好。
“好!”
……
一江浪漪幾回秋?
一澄漣洪幾回游?
……
王奔收養(yǎng)方安和樸渝那年,兩個孩子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五歲。方安比樸渝小,但是她從不管樸渝叫姐姐。樸渝比方安年長,但樸渝喊方安姐姐喊了三年。這三年,兩個孩子在剛到家時就被王奔送到市區(qū)的學校。樸渝雖然已經過了正常初中生的年齡,但她特別聰明,很快就補上了以前的知識,也順利考上當?shù)刈詈玫母咧校环桨苍诔踔械臅r候不好好讀書,但她特別喜歡音樂,王奔知道這孩子叛逆,但也從沒對她嚴厲看管過,等到上高中的時候王奔拖了點關系送方安進了樸渝那所高中學鋼琴,轉眼間兩個孩子都要參加高考了。
另外,方安再也沒見過方向國,她這幾年來也問過王奔關于她養(yǎng)父的消息,但是王奔都是說方向國在本地混不下去,去了別的城市謀生。方安當時想著,方向國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又沒有妻子,父母也死的早,無牽無掛,自己又嗜酒,他會離開這里也很正常,于是終究不再過問,也不記恨方向國,只覺得自己前幾年跟著他受苦而心中不甘罷了。而樸渝也沒有再回孤兒院看望以前的老師和伙伴,她總是將自己埋在書本里,平日放假了就喜歡睡覺,娛樂活動就是和方安出去溜達閑逛,所以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看望那些過去的人。
這天已是五月中旬的某一日,恰好趕上學校放假,王奔安排了家里的司機去接兩個孩子回家。
“姐,爸剛才給我打電話了,問你還吃不吃常吃的那家板鴨,他讓秦姨去買。”
方安剛關好車門,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條高糖巧克力遞給樸渝。
“怎么?他今天又不回來了?”方安不屑地問道。
“不知道,可能他那邊有事忙吧……”樸渝接過巧克力,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掰開一塊巧克力就塞進了嘴里。
樸渝在平日里是一個比較高冷的姑娘,說話溫柔、舉止溫雅,長得又很好看,班級里所有人都很喜歡她,但沒人和她嬉戲打鬧,她是那種永遠臨陣不亂的性格,但除了她看見甜食外。
“小妹,老板不讓你吃甜食,要是你吃多了有什么不良反應,我可擔不起責任啊。”坐在主駕駛的司機是跟了王奔好多年的小王,小王名字叫王盛,今年三十歲不到,在多年前他被王奔收留,一直給王奔開車,只有每次倆姑娘放假王盛才會來接送方安和樸渝,這是王奔特意安排的。
“你當沒看見不就完了?”方安俏皮霸道的樣子讓王盛無奈,只是又提醒了樸渝一句。
“嗯嗯,小王叔叔我會注意的,我們先回家吧。”樸渝沖方安眨了眨她的狐貍眼,示意方安別再頂嘴了。
樸渝在小時候因為營養(yǎng)不良導致心血管發(fā)育不好所以患上了心臟病,她不能吃高糖的食物,平時在學校里都是方安管著她,只有放假的時候方安才會“大發(fā)慈悲”地給樸渝“發(fā)糖”。
“好,安安還要買什么東西不?”
“不了,我有點餓了小王叔。”
“得!馬上到家!”
……
王奔的房子還是那棟別墅,這幾年王奔做的生意盈利頗豐,他也問過兩個姑娘要不要換個地方居住,但方安和樸渝根本沒那種需求,于是都拒絕了,可是王奔是個妥妥的女兒奴,他知道姑娘們不肯換房子,于是將這棟別墅裝修得更好了。而王奔平時也不太回來,他總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兩個孩子也習慣了,而且王奔也沒有娶妻,方安生性多疑但也沒注意到過王奔在外面亂搞,有些人的志向不一樣罷了。
剛進門,方安就聞到一股香氣,她脫口而出幾個菜名,隨后迅速跑上樓。
“哈哈哈,紅燒肉、甜醋魚!我來啦!”
身后的樸渝拎著自己和方安的書包先上樓安頓好,才從房間出去走向客廳。
“小姐回來了,先坐先坐,我現(xiàn)在出門買板鴨,上午忘記買了,抱歉抱歉。”秦姨笑瞇瞇地對方安說道,這么多年她早已經把方安和樸渝當做了自己的兩個小孫女。
“秦姨別去了,快和我們一起吃飯吧。”樸渝這時走過來,她很懂事,不想讓秦姨再出去跑一趟了。
“沒事沒事,你們倆快動筷子,我馬上就回來啊。”說時遲那時快,秦姨已經穿好鞋子出門了。
而這時方安已經開始大快朵頤,樸渝看著她的吃相表示無奈。
“姐,你們老師和你們說下周模擬的事沒?”
嘴里嚼著紅燒肉的方安抬起頭,回道:
“說了,最后一次模擬嘛。”
樸渝皺了皺眉頭,她擔心方安的筆試成績,于是說:
“這是最后一次模擬考試了,這次的分數(shù)基本代表最后高考的成績了,你難道還不著急嗎?”
聽到這,方安也只是平靜地說道:
“你說,咱倆可真奇怪,之前上初中沖刺班的時候,我天天管著你學數(shù)學,經常給你做錯題本,那時候我唯恐你不上心,怎么現(xiàn)在反過來了。”
樸渝一時間說不出什么,可她還是在乎方安。
“姐,我想,我們一起考到海大,該多好……”
方安一愣,眼神呆滯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
“會的。”
……
此時的王奔正在辦公室里查上個月的賬單,這時秘書踩著高跟鞋走來提醒他道:
“老板,兩位小姐已經到家了。”秘書身姿妖艷,一身職場麗人的裝扮讓公司里的男人看了都會心動。
王奔聽后摘下眼鏡,僵滯的臉終于舒展出微笑。
“好、好。”他一邊答應著一邊拿過手機來給樸渝打去電話,順便拜了個手勢示意讓秘書留下。
電話通了后,王奔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哎!姑娘,你和你妹妹都回來啦,吃沒吃過飯啊?秦姨做的什么好吃的啊?”
這邊的樸渝乖巧地回道:
“吃過了爸爸,我姐她在看書,你今天回來嗎?”
王奔知道方安比樸渝小一歲,但他也知道樸渝已經習慣了叫方安姐姐。
“哦哦,安安那么乖啊,我今天回不去了,你們倆都快高考了,按道理我也應該回去看看你們,我都想死你們了哈哈哈,爸爸不對,爸爸不對了啊,等你們高考完了,咱一家人就去東京玩啊!乖。”
“好的爸爸。”這時樸渝用眼神示意方安過來接電話,方安正在看小說,知道是王奔打來的,她很不情愿地過來接了電話。
“喂,爸。”
“喂,誒,安安啊,有沒有吃到板鴨啊,爸爸記得你最愛吃那個了,這次對不起啊,爸爸又回不去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沒事爸,你平時少喝點酒吧你。”方安帶著一些無奈說道。
“誒誒好嘞,你們倆好好學習啊,爸愛你們啊,先掛了啊。”王奔識趣地掛斷了電話,他知道兩個女兒都在叛逆期,這個時候都是盡量少說一點比較好。
“拜拜。”
……
掛斷電話后,王奔皺著眉頭翻了一下手機,隨后瞥了眼眼前的秘書,態(tài)度突然大變,冷冷地說道:
“再見到我換一身正常點的衣服,要不然就別來了,出去。”
秘書立刻小跑走出門。
可是過了一會兒,秘書又走了進來。
“老……老板,樓底下有個男人嚷嚷著要見你,我們都不認識。”
王奔又將視線從賬本上移走,問道:
“誰?”
“不認識,穿的很土。”
“嗯。”
說著王奔就起身準備下樓。
這幾年,王奔先是干娛樂場所的行業(yè),接著又去做了房地產,隨著一個又一個小區(qū)建起來,城里的市貌變好了,王奔的公司是開了一個又一個,可他始終都在忙工作,難免遇到一些胡攪蠻纏的人,他已經習慣了。
他帶著兩個小弟下了樓,到門口一看,是一個穿著特別普通的男人,身材較矮小,樣貌平凡,衣服上還有些灰塵。王奔沒看出來是誰,倒是那男人先開口了:
“王大哥,是我,方向國,我想見見我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