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老舊的木門被風強行推開一道縫隙，發出難捱的聲響。
微弱燭火被溜進來的風吹到幾近熄滅，等風一走，立馬死灰復燃。
溫荑拿火柴的動作一頓，她站在柜臺后方，靜默許久。
“別愣住溫荑，來客了。”老板利卡提醒道。
利卡是個風情萬種的意式美人，走起路來，前凸后翹的曲線身材一覽無余。她端著新釀的啤酒，腰肢搖曳，左右晃動，直往人胸腔蕩漾。
她是個通透的人。她常對溫荑說，我們女人想要獨立生活，要么成為強壯無畏的打手，要么成為勾人致命的毒藥。
沒有過硬的技術，那就做個有伎倆的人。
但這樣的話，溫荑總是左耳進右耳出。這時候，總會被利卡恨鐵不成鋼怒嗔道：“不開竅的丫頭，白瞎了這黑發黑眸，我要是你，早聞名首都，收拾行李到顯赫貴族家做小夫人去了。”
洛蒂王國除了聞名遐邇的斯圖亞特家族，其余多是利卡這樣棕發棕眸的人。俗話說物以稀為貴，黑發黑眸的溫荑早在來到洛蒂王國小城的第一天就被行人側目而視。
何況，溫荑長相柔和，彎眉鳳目，臉蛋瑩潤白皙，身肢修長，從小接受謙遜內斂的教育，使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旁人感到新奇的典雅與從容，美而柔，秀而靈，似水一般。
這些因素的融合，讓溫荑黑發美娘的名頭越傳越響。
如果說溫荑將美貌低調化，那么利卡就是將美貌發揮到最佳。
她招呼客人善于側著身子，展露出自己單邊臉頰深深凹陷的酒窩，明亮的棕色眼眸斜睨著，眼尾勾起一道細細的尖兒，嬌嗔著看向你，又嬌又媚。
同時，她很有眼力見，什么人能賺來錢，什么人只圖占便宜，她眼角犀利一掃便知。
能在城鎮長久地做生意，利卡不僅僅憑借張揚的美貌，還靠自己認定的一套原則。例如她嘴邊總告誡她說，窮苦人不哄騙、老實人不招惹。
那天晚上，好不容易哄走最后一桌酒鬼，她醉到整個人犯迷糊，嘴里嘰里咕嚕沒把邊，東說西湊，前言不搭后語。只是在說到酒館經營時，她蹭地從桌上站起來，兩手叉腰，雙頰酡紅，明媚的臉上滿是自得：“嗝～當然，也離不開老娘我這張巧嘴和海肚，多少前來挑釁的男女老少，哪個…不是被我干趴下，輸得心服口服。”
溫荑沒有出聲，守著她煮了碗醒酒湯，隨后默默收拾殘局，靜靜聽著她的大膽發言。
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圓，很亮，可惜很遠。
從那天晚上起，溫荑長久地住在了酒館。
—
“溫荑小姐，來一壺你們這里上好的酒，如果還有火腿的話，請給我們一盤。”
等溫荑轉身，背后傳來客人的議論聲。
“傳聞不假，黑頭發黑眼珠，就是她，酒館黑發美娘。”
“要是我能娶她回家，我愿投萬金。”
“可就吹吧，等你明天去首都把這次金子賺了再說，別忘了，你還欠著我兩百金。”
“那你瞧好了，我這次定凱旋而歸，兩天，最多兩天，美人金銀通通拿下。”
……
……
等酒館大門關閉，溫荑擦拭著柜臺唯一撐場的瓷器。
利卡在柜臺算賬，從她這個位置正好能將溫荑整個人盡收眼底。
沙沙的記錄聲停下。
“以后有什么打算？”利卡問道。
溫荑小心翼翼將青瓷放置原位。
“不知道。”
“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嗎？”
溫荑搖搖頭。
“我可不是趕你走的意思，酒館這半個月業績一直很紅火。”
“你知道的，他們是為你而來。”
說到這里，利卡抬起頭，注視著那個安靜俏麗的身影。
“里面不乏有品行尚佳、家底優渥的年輕人。”
“溫荑，你的黑發黑眸對于洛蒂王國的人來說太有吸引力了，如果有選擇，能過上安穩的生活比什么都強。”
“哦，你知道的，我沒收任何人的好處，我也不是來說親的。”
溫荑的反應很奇怪，她不再是以往那副平淡無趣的樣子。
女人眉頭緊蹙，清麗的面容染上愁悶，黑發襯得她面色更加細膩蒼白。
“利卡”她的語氣很無助，像是迷失方向的雀兒，讓人無端升起幾分憐憫。
我感覺…我好像忘了什么…一件很重要的事。”
利卡見不得她皺眉，打趣道：“當然，要知道你現在可是連家在哪、來這里干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綿羊。”
“不！”溫荑反駁道：“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不應該……”
不應該什么？
溫荑的反應讓利卡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奇異的服裝，女人背著墨綠色的像是布包的東西。
女人的樣貌太特別了，黑發黑眸，透亮的眼珠滴溜溜轉著，像她釀制的葡萄中最圓最黑的一顆。
的確不應該，這樣的人好像是誤闖進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不過二十的稚嫩面孔，在異國他鄉，好奇而強裝鎮定地打量四周，謹慎又機敏。
……
“天神在上，庇佑每一個在洛蒂國土的人，況且你馬上就能拿到居民證，就算想不起來，你也能夠很快適應融入這里的，溫荑。”
“對了，安保團的人有通知到你什么時候去取臨時居民證嗎？”
說到這個，利卡才想起來，她托關系辦給溫荑的居民證該去取了。
要知道，洛蒂王國近幾年關于人口普查機制越來越嚴格，但凡是無證、沒有登記在冊的人員，都將視為流浪者驅逐或監禁處理。
“最近的天神祭祀活動，我得加緊釀酒，你一個人去城中安保所小心點，最好戴個頭巾把自己裹住，天氣轉涼，沒人會覺得奇怪。”
說著，利卡找出多余的黑色頭巾，遞給她。
“戴這個，能遮住。最好把下半張臉捂實，教會那邊的人不太安分。”
溫荑接過點點頭，情緒轉化很快，笑著回她“明白”。
“早去早回，我聽了你的釀酒方法，感覺做出來的這一批很不錯，等你回來，給你嘗嘗看。”
利卡將賬本放進底層的柜子，念叨著：“送貨的吉姆對你做的酒念念不忘，這次我要把他狠狠灌倒，讓這小子知道我利卡橫行這小葉城的手藝，得讓他后悔不買我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