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第二日的早膳過后,四人圍坐在屋內(nèi)的六方桌邊。
身上的疼痛感淡了下去,魏蕓釧的胃口也恢復過來了,在調(diào)養(yǎng)恢復身體的同時,她也在回憶著那天羅剎林中與自己交手的神秘人。
“那人,我感覺有些熟悉,不像是第一次交手。”
“熟悉?還不止一次交手?還邪術(shù)仙術(shù)同修?這能是誰啊?”魏元朗突然變得輕聲細語,似是怕隔墻有耳,“莫不是仙門中真的出了叛徒?”
梅楚秋給了她天靈蓋一掌:“小丫頭注意言行啊,小心傳到大庭主耳朵里,到時候讓明燁賞你后背開花的鞭刑。”
“又不止我一人這么想……”
“再喝點?”計照玄將雞湯遞到她面前。
“不要,喝不下去了,聞到雞湯味我都快吐了。”
魏蕓釧轉(zhuǎn)頭看向梅楚秋:“梅姐姐,我什么時候能回善德金庭?”
“別慌,你這才剛恢復一點就想著回善德金庭,即使回去了,你也做不成什么,把身子徹底養(yǎng)好了再想回去的事兒。”
魏蕓釧無奈地點點頭,拿起計照玄帶來的冊子細細端詳起來。冊子上記錄著那幾位慘遭殺害的仙門弟子,是何門派,是死于哪日,死于何處,因何而死。
計照玄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依那兇手的修行,他根本不需要使出這么多招術(shù),他像是在折磨,在享受這種凌駕于他人之上,掌控他人生死時刻的感受,就連最后使出的蛇毒也是如此,他要看著他們在絕望中慢慢死去。”
魏元朗瞄到了冊子上寫著的“抽走靈絲”四字,便心生不解問道:“抽靈絲,難道是為了煉丹提升修為?”
抽取靈絲煉丹,延年益壽,增強修為,不過那是妖魔鬼怪或是鬼界之內(nèi)的鬼才會做出的行為,但這些家伙可不會去學習仙術(shù)。
魏蕓釧喃喃道:“或許,仙門之中,真的出了叛徒……”
——
鶴城,謠山歸華居。
魏蕓釧的母親,紀蘭梧,也就是嶺宮老宮主的二夫人。自大夫人覃竹和老宮主魏瑄相繼離世后,她便搬出嶺宮,獨自一人居住在嶺宮后的歸華居,眼下也快九年了。
紀蘭梧身體不好,魏蕓釧受傷的消息,嶺宮、歸華居上下無一人敢告知她,但畢竟是母女,心有靈犀,這幾日在她夢中總是會看到魏蕓釧遍體鱗傷,淚容滿面的站在自己面前。
后院內(nèi),蘭霜走到正站在池塘邊憶舊的紀蘭梧身旁。
“老夫人,宮主夫人已到正屋等候您共用早膳。”
紀蘭梧回過神來,擦去了不知何時落下的淚珠:“嗯。”
正屋,江素云的貼身侍女瑩兒正在擺放著她們從嶺宮帶來的菜肴,江素云跨過門檻,站在堂外靜靜等候紀蘭梧。
江素云生得極為漂亮,面賽芙蓉,明艷端莊,由魏烆所教的箭術(shù)更是一流的,魏烆對她也是疼愛至極,好的都是珠玉綢緞第一時間都是想著給她。
看到紀蘭梧走來,江素云眼睛一亮。
“母親,您來了,快坐下吧,不然飯菜要涼了。”江素云快步走上前挽住紀蘭梧的手,把她往飯桌那邊帶。
紀蘭梧坐下:“你說說你,這不是麻煩嗎?還得來回跑這么一趟。”
江素云邊盛飯邊說道:“這有什么?離得也不遠,我想您了就過來陪陪您唄。”
這桌子菜都是江素云燒的,色香味俱全,把邊上的瑩兒都饞直了眼。
“這些天您還頭疼嗎?”江素云夾菜放在紀蘭梧的碗中,“要是疼的話,我便派人送些治頭痛的藥材來,讓蘭霜熬成湯給您服用。”
“頭倒是不疼了,只是夜里噩夢纏身,總會夢到平兒滿身傷痕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江素云愣了片刻,她知道瞞不住的,還是把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說出口了:“前些日子呢,平兒在羅剎林里受重傷昏了過去,不過您不用擔心,昨日愈春堂來信,說她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得了,再過些天便能回到嶺宮了。”
聽到這,紀蘭梧放下筷子掩面而泣,哭訴著:“我早就說過,讓她不要到善德金庭做事,她偏不聽,你看看,自從雙腿邁入善德金庭,她那原本白白凈凈的身子上留下了多少無法抹去的傷痕,我是怕,我是怕有一天她就回不來了……”
“母親,您可別這么說,進入善德金庭是平兒夢寐以求的,她福大命大,有父親在天之靈庇佑,不會出事的。”
紀蘭梧強忍淚意,輕拍胸口順了順氣。
嶺宮大殿內(nèi),魏烆正通過現(xiàn)世鏡觀看著歸華居正屋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
滿臉愁容的夫人,愁眉淚眼的繼母,魏烆無心看下去了,他長嘆一聲,收起了現(xiàn)世鏡。
他對一旁的容鈺囑咐道:“再過些日子,平兒便會回到嶺宮,自她離宮外出到各地處理事務后,那浮青院里積了不少灰塵落葉,記得讓提前人去打掃一下,再抬一些她喜歡的花花草草進去放著。”
“是,屬下明白。”
“還有,崔慎來了嗎?”
“他已在殿外,我這就去帶他來見您。”
魏烆起身,在大殿內(nèi)似是有心事地左右來回走動著,右手摩挲著左手腕上戴著的墨玉圓珠手串,其實他并不喜歡這些東西,但這是江素云親手做的,可不能壞了自家夫人的好意。
“來了?”
“崔慎,見過宮主大人。”
“你此刻便可動身前往愈春堂,就按我之前和你說的那樣,以侍衛(wèi)的名義跟在少主身邊,切忌,千萬不要讓她起了疑心,那對你我都是極其不利的。”
“屬下遵命,定不會辜負宮主期望。”
魏烆轉(zhuǎn)向左側(cè):“容鈺,我出去一趟,待會兒夫人回來要是問起,就說我外出辦事去了。”
“是。”
謠山的后山上建了一座家族墓宮,嶺宮魏氏的人死后都會埋葬于此,此處是極佳的風水寶地,不僅墓宮外生長著一些罕見的藥材,還會有帶來福澤的靈獸出沒。
魏烆拎著壺酒走進墓宮,來到了其長兄魏述的墓碑前。
“呵,魏瑄宮主嫡子,魏述之墓……”
對于長兄,魏烆是極其不屑的,他一生的嫉妒與怨恨幾乎都傾灑在了這位長兄的身上。
對旁人,他是謙卑和善,處事不驚的嶺宮宮主及善德金庭的大庭右使;對魏述,他是一心想要除掉自己,嫉妒成魔的弟弟。
然而,魏烆也做到了,十七那年,為了繼承宮主之位,他親手殺掉了自己的長兄,在扭曲了長兄死亡的真相后,他終于得到了魂牽夢繞的東西。
魏烆將壺中的酒倒在魏述的墓碑上,語氣輕佻地說:“后悔把你殺早了,看不到即將開演的這出好戲,實是可惜。”
“但,你的死,于我而言還是極好的。”
——
當夜,崔慎抵達了愈春堂,正走向留春院。
留春院內(nèi),元朗快步走進正屋:“少主,來人了。”
正屋內(nèi),魏蕓釧正和計照玄下棋,梅楚秋在魏蕓釧身側(cè)偷偷摸摸地輔助她。
“誰來了?”魏蕓釧問道。
“那個什么崔慎,宮主身邊的人。”
話畢,崔慎鬼似的,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正屋外。
魏蕓釧在嶺宮見過他幾次,對這人印象不好,是替魏烆做“臟事”的人,長得一副狐貍模樣。
“鄙人崔慎,見過少主,庭主,堂主。”
之前魏烆就曾說起過,元朗武功再高,法術(shù)再強,可終究是個姑娘家,還是得安排一個男侍衛(wèi)跟在她的身邊。
魏蕓釧多次拒絕,但這次她受傷,元朗剛好不在身邊,算是給了魏烆一個機會。
雖說是侍衛(wèi),但魏蕓釧心知肚明,這是派來監(jiān)視她的,自從進入了善德金庭,魏烆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變了。
只是,這崔慎來的著實有些猝不及防。
“鄙人奉宮主之命,即日起,便是少主身邊的侍衛(wèi)。”
表明來意后,崔慎抬頭,望向坐在棋盤左側(cè)正打量著自己的魏蕓釧。
還是一如既往那般,哪怕不施粉黛,哪怕身著素衣,魏蕓釧還是能讓他心頭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