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意思是？”賀君玄試探地問道。
天武帝微微一笑，“柔嘉長公主與西炎小皇帝感情頗深，如果她嫁到天盛，西炎若想再起戰事，就不那么容易了。”
“父皇英明。”賀君玄附和了一句，只是那雙漆黑的墨瞳卻是寒光微閃。
柔嘉貴為長公主，若是前來和親，首選定然是皇族中人，而五位皇子中，只有他未曾婚娶。
果不其然，天武帝話鋒一轉道，“玄兒，你今年也已弱冠，是該娶王妃的年紀了。據說那柔嘉長公主貌若天仙，性情溫婉，與你很是相配，不如就讓柔嘉嫁給你做正妃吧。”
賀君玄垂眸站了起來，微微躬身道，“父皇，只是若我們不放司馬辰，西炎如何會將柔嘉長公主送來和親？”
天武帝冷笑一聲，寬大的袍袖一抖，起身負手而立。
“我天盛十萬大軍壓境，西炎若敢不送柔嘉長公主來和親，那朕就再派十萬大軍直抵西炎國都。”
天武帝的聲音里透著鐵血的帝王威嚴，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氣瞬間迸發。
賀君玄靜默了片刻，忽然撩袍跪倒，脊背挺得筆直，“父皇，兒臣不愿娶柔嘉長公主為妃。”
一個娶了外族女為正妃的皇子，是不可能做太子的，賀君玄非常清楚這一點。
可他答應過母妃，一定要坐上太子之位，一定要手握重權，才有資格去挖掘皇宮里那些骯臟的真相。
而且，賀君玄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清冷明艷的俏臉。
陸清瑜......
對于這個嫂嫂，賀君玄一直抱有復雜的心情。
一方面是她所行之事的確可疑，可另一方面，她的坦誠卻又那么的真實。
她說過，想嫁給自己，所以賀君玄想留出王妃的位子等著她，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天武帝凌厲的眼刀掃了過來，帶著幾分冷冷的審視，“你不想娶柔嘉，為什么？”
他確實給了賀君玄位同太子的權勢，可這并不代表他允許自己的兒子覬覦太子之位。
此番叫賀君玄前來，天武帝也是抱了一份試探的意思。
賀君玄在心里冷笑一聲，可面上卻絲毫不顯，開口就是滴水不漏的謊話。
“兒臣已有心上人，雖然可惜與她并無夫妻緣分，可兒臣曾以生命立下誓言，會為她終生不娶。”
說著，賀君玄如琉璃般剔透的黑眸微微泛紅，竟是有一行熱淚流淌而出，看的天武帝眉頭一皺。
他有些狐疑地看著平日里面無表情的兒子，這樣的冰山性子，真的會有這樣一位刻骨銘心的心上人？
天武帝微微瞇起眼睛，“你的心上人，是哪家姑娘，為何從未與朕提起過？”
賀君玄痛苦地垂下眼簾，嘴唇抿得有些泛白，“父皇，兒臣不能說。”
雖然未曾言明，可他的表情上卻清楚地寫著愛而不得四個大字。
天武帝盯著賀君玄看了很久，心中的思緒仍在不停翻涌。
如果說他這個兒子真的覬覦太子之位，那確實不會拖到現在都不張羅訂婚娶妻之事。
一個皇子，若是為了一個女人終身不娶，那還爭什么太子。
又回想起八兒子平日無欲無求的性格，天武帝那顆疑心也略略放了回去。
他揮了揮手，重新坐回太師椅里，“下去吧，朕知道了。”
“是，兒臣告退。”
退出御書房后，賀君玄那雙泛紅的眸子倏然變冷，深邃的眼底驟然劃過一抹寒芒。
他這個好父皇，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試探自己的野心。
而另一邊，陸清瑜已經抱著九公主回到了鳳翔宮。
“珺，珺雅，參見皇祖母。”九公主蜷縮著身軀，跪伏在地上顫顫巍巍地給太后行禮。
“小九？快，快起來，讓皇祖母看看。”太后看著許久未見到的九公主，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心疼和驚訝。
這孩子半年沒見，怎么又瘦成了這個樣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哪還有皇家公主的體面。
可心疼過后，隨之而來的就是滿腔怒火。
近些日子她身體不好，沒精力去過問宮里的情況，沒想到這些奴才們竟然敢如此作踐九公主！
九公主賀珺雅有些怯懦地站起身，挪到床榻前，被太后拽著坐下。
“小九，好孩子，你受苦了。”太后蒼老的眼角泛著一抹淚花。
賀珺雅瞪著像黑葡萄一樣明亮的眼珠，伸出骨瘦如柴的小手輕輕在太后眼角抹了一把，“皇祖母，不哭。”
陸清瑜適時插了一句，“太后，我也是機緣巧合下碰到了九公主，這孩子太可憐了。我想著，若是她能得到太后庇佑，也許還能在這深宮中活下去，否則......”
陸清瑜沒有繼續說下去，可太后年逾花甲，怎么可能聽不出來她的意思。
“小九，以后跟在皇祖母身邊，你愿意嗎？”太后摸著賀珺雅的頭發，溫聲道。
賀珺雅的手指緊緊絞著衣服，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皇祖母對她好，她記得。
此時太后一扶額，忽然就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
“皇祖母和這個姐姐有事要說，小九先出去玩一會好嗎？”
賀珺雅乖乖地點頭，然后蹦蹦跳跳地出了內殿。
虞嬤嬤也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等房間里就剩下兩人后，太后才鄭重地道，“瑜丫頭，你現在必須要出宮去玄天寺了。”
陸清瑜微微一愣，“太后，和離一事我也不急于一時，總要為您治療好我再出宮。”
太后搖搖頭，“不，必須是今天。玄天寺從明日開始就會全面關寺，若要再等開啟，便是三個月之后。”
頓了頓，“玄天寺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十年就要對外封鎖三個月，具體什么原因，無人知曉，只有寺內神使才知道內情。而明天，就是十年封鎖之日。”
陸清瑜恍然，這個規矩她也只是聽說過，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若是封鎖三個月，那時間的確拖得太久了，遲則生變。
太后握住陸清瑜的手，“瑜丫頭，我會去和皇帝說，是派你去玄天寺為我祈福。你就安心帶著金簪，去找明空大師。其余的都不用擔心，我會為你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