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排除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就只能是真相。

陸清瑜緊緊抿著唇，心里已經想到了一個最可能的原因：

太醫院全體被威脅，所以隱瞞了太后中長期慢性毒的事。

可下毒之人到底是誰？

陸清瑜的目光從在場所有人的身上掃過，心中思緒萬千。

從現有的線索分析，皇后匆忙趕來，用九轉鬼靈果一事混淆視聽，還把賀君玄牽扯了進來，她是幕后之人的嫌疑很大。

可這個手段，著實不算高明。

陸清瑜下意識看了一眼賀君玄。

陽光下，男人豐神俊逸的側顏美如謫仙，眉心處的彼岸花殷紅如血，竟有幾分妖異詭譎之感。

再細細看去，男人神色漠然，雙眸低垂，長長的睫毛附在眼瞼上，像是在假寐。

看著賀君玄平靜無波的神色，陸清瑜煩躁不寧的心神也漸漸舒緩下來。

這個男人，總是會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一些……她也不懂來由的安心。

就好像，她本就該無條件地信任這個男人。

“鄭秉，哀家在問你話。”見鄭秉支支吾吾，太后的語氣又冷了幾分。

鄭秉蒼老的面皮微微抽搐了幾下，冷汗涔涔，眼神飄忽不定。

“老臣......老臣或許是年歲已高，診斷失誤了。”

賀君玄忽然站了起來，手中的烏金扇啪地一收，涼薄深邃的黑眸凝視著鄭秉的眼睛。

“鄭太醫的意思是，九轉鬼靈果一事純屬子虛烏有，看來鄭太醫的確是年老體衰，無法再勝任太醫之職了。不過本王倒是覺得，皇祖母此次重病十分蹊蹺，是該好好查一查。”

賀君玄的嗓音冰冷如寒川，仿佛藏著萬年不化的冰雪。

人群中的蘇嬪神色微微一滯。

黎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不過這樣也好，她剛剛還在思考怎么提出徹查太后病重一事呢。

僅僅猶豫了片刻，蘇嬪就開口道，“九轉鬼靈果一事還未調查清楚，八殿下，你是否應該回避一下？”

賀君玄幽冷寡淡的眸光掃了過來，蘇嬪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所有的皇子中，蘇嬪最忌憚的就是這個年紀最小的八皇子。

黎王少年老成，心思縝密，殺伐果斷，最重要的是深得陛下信重，手握重權。

若是不早日除掉，那自己的兒子就永無出頭之日。

明明她蘇千蓉的兒子是皇長子，是天盛第一位封王的皇子！

皇后膝下又只有一個公主，那這太子之位，就應該是她的煬兒的。

想到這，蘇嬪的神色也自然了一些。

陸清瑜看著蘇嬪不斷變換的微表情，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更甚。

皇后和蘇嬪，她們倆會是同謀嗎？

就在殿內氣氛極其焦灼之時，外面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陛下駕到。”

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身后還跟著剛剛一直不在場的淳妃。

陸清瑜心頭微松，陛下來的時機正好。

“參見陛下。”

屋子里的人齊齊跪地行禮。

天武帝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可身上的氣壓明顯很低。

淳妃的目光和陸清瑜短暫地相交，而后冷冷移開。

她心里對陸清瑜十分不滿，今日好好的送別，她卻非要逞能去救太后。

如今蘇嬪針對八皇子發難，卻也是將陸清瑜這個景王妃框了進去，畢竟后宮里早已傳開是陸清瑜救的太后。

以淳妃對蘇嬪的了解，這個女人絕對會借這個機會擺陸清瑜一道，畢竟救治太后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救活了頂多給點賞賜，而且以天武帝那個多疑的性子，甚至還可能懷疑成兒是想借這個功勞撈點好處。更別提若是后續治療出現任何問題，那就都玩完了。

天武帝目光凌厲，帶著屬于帝王的威壓，俯視匍匐在地上的鄭秉，像是在看一只無關緊要的螻蟻。

“來人，把鄭秉押送圣劍司，嚴刑拷問。朕倒要看看，是誰指使你信口雌黃。”

簡單的一句話，就決定了鄭秉的命運。

入了圣劍司，就不會有活著出來的人。

鄭秉蒼老的身子塌了下去，肩膀微微顫抖，可他只能磕頭謝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謝陛下圣恩。”

很快就來了兩個太監將鄭秉拖了出去。

蘇嬪的神色有一瞬的難看，陛下也太偏寵八皇子了。

圣劍司，直屬皇家的天子劍，負責督查京畿諸事，是天盛權力最大的衙門。

而圣劍司司使，就是八皇子賀君玄。

那陛下讓圣劍司審問鄭秉，就絕對得不到不利于賀君玄的審問結果。

如此一來，她的謀劃就全部落空了。

鄭秉無論說什么，都將再無用處。

蘇嬪緊緊攥住手中的帕子，垂頭斂眸，掩去眼底陰騭的恨意。

“今日大家都在，朕就宣布一件事。太后病情好轉，都是景王妃的功勞。從今以后，若是有任何人再對此做文章，殺無赦。”

天武帝的聲音淡淡的，卻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君無戲言，恐怕陸清瑜這個功勞算是占定了。

景王真是好福氣，不僅能得到鎮國公府的鼎力支持，他這個王妃還能給他爭功勞。

天武帝又轉過身，親手把陸清瑜扶了起來，神色也平和了許多。

“景王妃，太后的后續治療就都交給你了，朕絕對不會讓太醫院那幫廢物再插手。”

“謝陛下信任。”陸清瑜福身行禮。

可起身后，她心里也沒輕松幾分，如今救治太后的事公之于眾，那接下來太后若是出現任何差池，自己都吃不了兜著走。

床榻上的太后微微闔上了雙目，似乎是對現在發生的事情不感興趣。

“皇帝，讓她們都下去吧，哀家乏了，留下陸家丫頭就好。”

太后蒼老的聲音響起，天武帝立刻躬身行禮，態度極其恭敬。

“那母后好好休息，兒臣先告退了。”

等內殿只剩下太后和陸清瑜后，太后輕輕對陸清瑜招了招手，聲音和藹，“來，丫頭，坐。”

等陸清瑜在床邊坐下后，太后的眸光就再也沒移開過陸清瑜的臉，神色中有怔忡，有慈愛，也有哀傷.....

陸清瑜被太后的復雜情緒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從第一次見太后開始，老人家對她的態度就很奇怪，就好像早就認識她一樣，可明明她是第一次見太后。

凝視良久，太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像，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