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粥粥,在陸家嘴的一家證券公司工作。在粥粥蘇南老家姨媽和姐妹們的認知里,她就是國產電視劇里那些手捧咖啡、踩著細高跟、風姿綽約地出入高檔寫字樓的白領菁英,口耳相傳她一個月工資抵他們一年的收入。而事實是,金融業薛定諤的高收入,被平均的高年薪。
她租住在陸家嘴邊緣、地鐵幾站路的老破小片區;每天早晨為了打卡,洗臉已是最后的挽尊。她每天掐著點出門,趕那趟早了干等、晚了遲到的地鐵班次。家門就是起跑線,關門那“砰”的一聲是發令槍:一個轉身、奮力加速,噠噠噠噠步伐頻快地飛奔下樓、一口氣跑到地鐵站……好在172cm身高的她從來不穿高跟鞋,跑起來也更方便。
粥粥今年37歲,距離上一次戀情結束已經單身好幾年。她算不清到底是幾年,因為她不愿界定真正的分手是哪一天。因為在對方第一次說分手斷聯后,他們又復聯過好幾次,每一次都是她找的他,理由包括拿回東西、搬家幫忙、觸景生情的emo……最好笑又有點辛酸的是趕壁虎。
去年夏天,粥粥下班到家,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結果發現有只壁虎安靜地伏貼在門上。她不自覺“啊”的一聲,呼吸靜止,心臟狂跳。她從小就怕各種昆蟲動物,小時候家里住一樓,江南的潮濕氣候,讓她見到了很多長相奇怪的爬蟲。
他們就這樣對峙了很久,彼此都一動不動。她拿起門口的掃帚,想驅趕它,但是腦袋里是掃帚揮舞的那一下壁虎360°旋轉然后剛巧落到她身上的畫面…她打了個激靈,舉起的掃帚又緩緩落下。
她想給他電話求救,他是她每次一有事第一個想到的人,但又覺得讓一個人大老遠的跑過來趕門上的壁虎簡直荒謬。她只好求助鄰居,她下樓敲了一戶室內亮燈的人家。她知道她家有男人,時常見他出來遛狗。男人開了門,她也沒想到他們第一次打招呼竟然是這么尷尬,甚至帶點滑稽。她很不好意思地說明了來意,男人啥也沒說,跟著她上去了,還是拿起的掃帚,緩緩地把它趕出了樓道窗外。
后來又有一次,她在家里的地板上發現一只小壁虎,它沒有動,她呆立住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到趕走它,但是它距離門和窗子都還有一段的距離,而且家里雜物堆積,她怕驚擾了它,更不知躲去哪里;難道要打死它嗎?它雖然長得可怕了點,但是是很善良的小動物。但一想到夜晚,它可能會鉆進她耳朵里鼻孔里這些恐怖場景,她最終顫抖地拿起拖鞋……
之后,粥粥不能控制地大哭起來。
她為她的殘忍懺悔,她哭著對它虔誠地道歉,一遍又一遍。她恨自己的恐懼和無能為力,她哭如果他在,也許就能像上一次鄰居幫忙一樣,輕輕地就能將它趕出去。之后她撥通了他的電話,哭著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她的恐懼、殘忍和懺悔。
第二天下班后他來她家,幫她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清理了一遍,然后乘1個小時地鐵返回自己住處。
她知道他是她挽留不下的人,她也知道他是她唯一能放下尊嚴去尋求幫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