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7日,下午三點,十字車站。Y”
距離那夜濃情酒吧的四人小聚,已經過去兩天了。兩天里,信中的一字一句不斷浮現腦海,干擾郝西弗的思緒。
吃飯時,想。洗澡時,想。睡覺時,想。甚至和余白約會時,她也在想。
“回神了,阿弗。”溫熱的觸感,是余白的手,溫柔掀起劉海,輕輕貼住郝西弗的額頭。“今天心不在焉的?不舒服嗎?”
照舊的周五晚上,眼前牛排三明治緩緩散發著熱氣,餡料中芝士濃郁的味道撲面而來,是她熟悉的生活。SteakHouse,她和余白都喜歡的牛排三明治,這家美式餐館的招牌。這里,也是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
“有點累,”她躲開寬厚的手掌,撫順過長的劉海。
“阿白,明天電影我不想去了。”
“想休息?那便改日。”
“嗯。”郝西弗低頭,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大口,“啊,呼——”
“燙到了?給我看看。”余白皺眉,關切地望著她,“阿弗今天呆呆的。”
心虛的郝西弗慢慢喝著冰水,不敢多言。
晚上十點鐘,告別想和她膩歪的余白,郝西弗關上家門,終于長舒口氣。自從收到信,她就一直心不在焉,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投入。
這封信,真是林森寄來的?
不一定,又沒寫寄信人的名字。
可是,筆跡她再熟悉不過。看了十幾年的筆跡,郝西弗忘了什么也不會忘記林森的字。
挺拔剛毅,字如其人。
正如林森的驕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認識林森的人都知道,陽光開朗外表下的他是驕傲的,更是固執的。林森不愿意的事情,任憑頭破血流,絕不屈從他人的意志。而林森認定要為之努力的事情,無論撞多少次南墻,他也絕不回頭。
不諳世事時,被這樣執著帥氣的林森喜歡著呵護著,沐浴愛河中的郝西弗每天都是底氣滿滿。因為,山會移,海會枯,林森不會變,林森對她的愛更不會變。
正因如此,郝西弗有多堅信這份愛情,失去林森時她跌倒的就有多痛多慘。為此,郝西弗在分開之后的十年緊閉心門,由唯心主義徹底轉變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論者。她讓為,這世界,最不可靠的,就是愛情。
“10月17日,就是這周六,你要去嗎?”幾日前的濃情酒吧中,簡泓問她。
“為啥不去,知道真相小西才能死心,才能安心嫁給余白。”哲君揉著手臂,搶著說。
“難得糊涂,”歪姐意味深長的眼神在燈光下格外魅惑,“小西,人無完人,水至清則無魚。”歪姐永遠是這樣,讓人看得透,又看不透。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十字車站,S市最大的車站,縱橫的鐵道蔓延向四面八方,宛如生生不息的爬山虎藤蔓,看不到盡頭,看不清方向。
還有兩分鐘就三點了,郝西弗攥緊衣角,栗色的大衣裹住全身,似乎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車站的人行色匆匆,步履不停,在這里,連時鐘的分針似乎都加快了步伐。
“哎呀,”郝西弗從背后被什么輪子撞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一名穿著時髦的異域女郎口音生硬地連聲抱歉。
“沒關系,”郝西弗不在意地低頭,勾起耳邊垂落的碎發,視線轉移間,卻突然愣住。
幾秒鐘的時間,仿若加了上百倍速,郝西弗看見青春期金色的回憶浪花般洶涌而至,又像火車般咆哮著遠離。徒留被濃烈回憶拍打過的她站在時間的浩瀚汪洋中,渾身濕透,徹骨嚴涼。
“好、好久不見,”熟悉的聲音,讓人心碎的聲音,于時隔十年后再次傳入耳膜,被郝西弗大腦的每一個細胞充分吸納,反復研磨。
眼睛酸澀,視線模糊,郝西弗卻吐不出一個字,哪怕是咒罵。
因為,眼前的人,是林森。
是十年后的林森。
是坐在輪椅上的林森。
是依舊,令她心動的林森。
十字車站,十年前小女孩郝西弗在這里送別了青梅竹馬的戀人林森。
十年后。
十字車站,郝西弗又見到了林森,闊別許久的林森。
林森,出國前答應我的,要照顧好自己。
你,為什么,沒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