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唱片店門口等你?!?/p>
那邊遲遲沒有回復,許奈放下手機,拉緊了一下背包肩帶,目光游移挪到一旁開得爛漫的薔薇。
四月,陵梧氣溫回升得足夠快,薔薇花燃燒在灰白色的墻頭,從遠處一直蔓延到唱片店門外。
有幾個學生急匆匆從遠處走過來,經過許奈身旁的時候,她聽見有個學生在議論店里今天到了某個明星的絕版CD。
許奈跟在他們身后,目光卻被隔壁那間吉他店吸引。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嵌在粗燥灰白墻頭的木質店鋪Logo。
嶼你.Withy.
透過玻璃窗,許奈看見一把黑色吉他高高掛在展示柜上。
幾乎是立刻,她產生了一種非它不可的想法。
許奈急切地推開木質拉門,掛在屋檐的風鈴隨之輕輕擺動,發出悅耳的鈴聲。
店,面積不大,看上去并不是間工作室,只是純粹販賣樂器。沒有播放任何音樂,對比隔壁的CD店顯得過于安靜。
安靜到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從閣樓上傳來的沉重腳步聲。
“那把吉他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許奈一只手指向墻上那把黑色磨砂板吉他,一邊抬頭朝那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男人看過去。
他應該喝了酒,隔著很遠許奈已經聞到他身上飄過來的酒氣。
男人抬手胡亂地撓了兩下頭發,帶著散漫的語氣問:“你要買嗎?”
這話問得?。坎毁I就不可以看看?還是說看了就一定要買?
男人說話的語氣和態度令許奈感到不悅,但她沒有馬上表露什么,而是繼續重復了一遍。
“大叔,麻煩你把那把黑色吉他拿給我看一下?!?/p>
同樣的要求,她換了一種語氣和方式。
男人沒再說什么,目光落在許奈小小的白凈臉龐上。他就那樣站在燈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后將手腕上的橡皮筋摘下來,兩只手攏起一簇馬尾,嫻熟地在腦后綁了一個低馬尾。
再抬頭的時候,許奈看清楚了那個人的長相。好幾天沒有剃的絡腮胡子長在泛著絳紅色暈的臉龐上,一切都顯得過于潦草頹廢,唯有一雙眼睛,亮閃閃的不顯渾濁。
這本身就有種說不出的矛盾。
許奈皺了皺眉,不自覺向后退了一小步。她在等那個大叔拿琴給他,但現在她好像又有點想打退堂鼓了。
她覺得那個大叔可能是覺得她買不起,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壓根不屑做她這單生意。
風鈴,在此刻再一次舞動,輕輕跳躍著撞擊著,劃破了焦灼尷尬的氣氛。許奈下意識回頭,視線跟過去。
“你怎么跑這里來了?隔壁店,新到的貨都搶瘋了?!?/p>
對哦,這是她今天來這片的重點。不過她和傅夏不一樣,她對湊熱鬧這種事提不起絲毫興趣。況且她之所以會踏進這家吉他店,一開始是真的看上了那把琴。
“我又不想買那專輯,你買你排隊去?!痹S奈沖傅夏擺擺手,拒絕得散漫又敷衍。
傅夏掃了一眼吉他店,掃興地癟癟嘴。
“得。不管你了?!闭f著奪門而出。
交談間,吉他店的大叔早就坐到吧臺后面去了,他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主動搭訕也不趕客,各自保持著透明。
許奈心想大概搞藝術的,都是這樣古怪。她并沒耐心猜測對方的性格,她只是想買那把黑色吉他。
“那個?!?/p>
許奈徑直走到吧臺前,開門見山地說。
“大叔,我要買那把琴。但是今天出來得匆忙,買琴也是零時的想法,可不可以先付訂金?明天補齊尾款?”
“小姑娘,你不先問問定價?”
店主抬額,輕佻了一下眉不解地問。
“多少錢?”
胡子大叔低聲笑了,看來眼前的買主是個傻白甜,正好給了他可以坐地起價的好機會。
“五千?!?/p>
“好?!?/p>
許奈爽快地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紙幣遞過去。
“這里是一千,先付你定金。你寫張收據給我,尾款明天付?!?/p>
許奈一頓輸出,把買琴這事安排得明明白白,雖然沒帶夠錢,但盡可能最大程度表現自己的誠意。盡管她知道這個價格的確離譜,不過無所謂了,找了幾個月的琴,也就是這一把讓她有了屬于那個人的歸屬感。
“行。”
胡子大叔瞥了眼許奈,沒猶豫,把定金收下來,隨后拉開抽屜翻了翻,從一沓亂七八糟的紙堆里找出一本皺巴巴的收據。
很快一張現開的收據被塞進許奈的手心,走的時候她再三和店主約定明天放學后來付尾款。
客人前腳剛出門,桌上的手機滋滋震動了兩下就響了起來。
釗豈把手機貼著耳朵夾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從煙盒里彈出一支煙塞進嘴里,拇指輕輕滑動了一下打火機,藍色的火焰瞬間竄出來。他吸了一口,不疾不徐地把煙慢慢吐出一個圈。
“誒,你怎么還沒來上班?!?/p>
“馬上?!?/p>
釗豈輕輕笑了一下,身體向后仰伸了個巨大的懶腰。
“什么事心情這么好?”電話里的人問。
以往這個時候釗豈忙著跑路一定會不厭其煩地催他,但是今天一改反常并沒有。
“剛才店里來了個小姑娘,就和你差不多年紀吧,上來給了一千塊定金說要買你那把黑色吉他?!?/p>
“然后呢?”
“什么然后?當然賣她??!我還給她開了張收據。對了,你怎么不問問我賣她多少錢?”
“多少?”
“一只手。五千?!?/p>
“奸商!”
“誒!顧念衾,你裝什么大尾巴狼呢?你在畫室賣笑攬客的時候我吐槽過你了沒?怎么還玩起雙標了?!?/p>
釗豈不樂意了,“再說了,我幫你賣五千賺到的錢不還是進你口袋嗎?怎么…你可別告訴我你后悔賣琴了?”
電話那頭滯了兩秒。
“沒有?!?/p>
顧念衾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和他當初把吉他背來店里說要寄賣時的情緒一樣。
“那小姑娘說明天放學后來取琴,你要不要過來看看?說真的也不知道是哪所學校的,長得跟女明星似的。就是眼神不太好,你知道嗎?她管我叫大叔!”
一口一個大叔,的確快把釗豈給氣噴了,充其量他不過是長得著粗獷了點,急了點。絕對還不至于淪落到被人喊大叔的地步。
“可不就是大叔嗎?你一定沒洗頭,說不定連胡子也沒刮。”
“靠!”
釗豈翻了個白眼,得~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