湢室內水汽氤氳。
魏璽煙浸在撒滿花瓣的溫水中,閉目沉思。
水面上漂浮著幾片紅梅,宛如血滴。
她伸手捻起一片,在指尖揉碎,鮮紅的汁液便順著女子雪白的手臂滑下。
魏璽煙和虞家的這場政治聯姻,既是為安撫手握重兵的虞錚,亦是為皇帝拉攏武將助力。
只是皇帝和她皆沒想到,虞大將軍這位冷面閻羅,似乎真的對她動了心——或者說,至少表現得像是動心。
魏璽煙睜開眼,水中的倒影與她四目相對。
不,她斷不可沉溺其中。
因為男人慣會如此。
“殿下。”青黛的聲音在屏風后響起,“密報在此。”
魏璽煙于是披衣起身,濕發垂在腰間。
她接過那封火漆密封的信箋,指尖輕顫;拆開一看,眉頭卻漸漸蹙緊。
“竟是如此……”她口中輕吐,“難道胡人異動是假,調虎離山才是真?”
密書中提到,皇帝近日暗暗召見了禁軍統領,似有調動之意。
而虞錚此次北巡,隨行的竟大多是皇帝的親信將領。
這是要將虞錚調離京城,同時削弱他在京中的勢力。
她將密信置于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火光映照下,女子的眼神愈發明暗不清。
“陛下怎會突然如此行事?難道,他不信虞錚,亦不信我?”
還是說,有奸人在背后挑撥…
與此同時,西殿的書室內。
虞錚面前攤開一張北境地圖,指尖在厭州一帶重重劃過。
副將虞湛立于一側,低聲道:“將軍,探子來報,胡人近日確有異動,但規模不大。”
“那陛下為何如此安排?”虞錚沉聲問。
虞湛猶豫片刻,回道:“據說……是收到了胡人可能與朝中重臣勾結的消息。”
虞錚眼神一凜:“可知那朝臣是何人?”
“尚未確定。”虞湛壓低聲音,“但陛下似乎懷疑……與大將軍你有關。”
燭火爆出一聲輕響。虞錚的手按在地圖上,青筋隱現。
“荒謬。”他冷聲道,“繼續查,我要知道這消息從何而來。”
虞湛領命退下。虞錚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公主院落的方向。
院中燈火通明,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他想起方才馬車中魏璽煙冷淡的眼神,以及她話語中有意無意的試探。
即使已成夫婦,然他們之間卻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石墻。
他知曉她的籌謀,她亦明白他的立場。
可今日皇帝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第一次令他感到不安。
陛下雖沒有直言表達對他的不信任,但是其對隨行之人的定奪已然說明了一切。
虞錚沒有告訴魏璽煙,皇帝還問起了厭州守軍之事。
去歲,他自疆北返回京都,陛下另指派了劉懷義和薛萃接管北境城防。
虞錚并無戀權之意,早早派了人去交接軍中事宜。
只是不知怎的,這劉、薛二位將軍似乎沒有壓過下面的屬官和士卒,以至于兵不擁將,將難掌兵。
看來陛下是以為他虞錚在其中做了手腳,才令北疆邊防不穩。
——
魏璽煙將密信處理完畢后,便靜靜地走到榻前坐下。
看來,近日還是要進宮一趟。
她想著。
陛下之所以會有如此安排,定然是受小人蒙蔽。
虞錚這北軍都統的位子還未做多久,皇帝就命他赴疆巡防。
雖說是與胡人有些干系,可斷沒有在軍國大事面前拆散主將副手將領的道理。
皇帝這樣做,不知是否有他不欲為人所知的考量。
前世,即便與她鬧成那般境地,虞錚也并未做出反叛大衍之舉。實話說,魏璽煙的心中對他是存有幾分信任的。
只是明日并非進宮的恰當時機,還是另尋他日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