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了又跳，尤微摁滅屏幕，喝了口飲料。
深更半夜跟誰打電話能打三分鐘？
哦，現在打完了。
“不好意思，我還有別的事情，現在要去外地一趟，你剛才是不是還有事情要跟我講？我們微信聯系吧，我盡量早點兒回復你，你看行嗎？”
說話間，俞鐸已經打開柜子從里面拖了個小行李箱出來了，略顯歉意的開口。
“沒關系啊，前輩您忙——只是，我還沒有您的微信……”尤微撓了撓頭，慢慢上前了幾步，“其實我加過幾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系統有問題，一直刷新不出來。”
聞言，俞鐸明顯一愣。
“要不您加我吧？說不定能行。”尤微迅速調出微信主頁，切換二維碼。
“是么……那可能是系統設置的問題，我現在掃你……申請已經發——好了。”俞鐸略顯尷尬，畢竟他真沒收到過好友申請，如果不是小姑娘加錯了人，那估計就真是系統故障了。
頭像是這部戲的個人劇照海報宣傳圖，契合角色身份的背景用了大量的暗色調，越發顯得人唇紅齒白，俞鐸看了眼就收了手機。
尤微這邊通過的很快，離開的更快，畢竟對方有別的事情，再待著也不好。
只是，加微信之前她瞥到了俞鐸手機上還沒來得及關閉的頁面，那是訂購了今晚飛江城的航班？
江城……
尤微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半夜十一點一刻，她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的了，也知道俞鐸要去干什么了。
希望一切順利，她還是很期待某一天同去江城的。
回了房間，桌上擺著新一期的劇本，上面還貼著火燒云的便簽紙，略翻了翻，有她的臺詞和場次的地方都已經單獨標了色，打印的字跡也如往常一樣清晰。
放下劇本，尤微依舊睡不著，索性拿了啤酒去了小露臺，影視基地的燈火明亮又炫彩，但看起來就很冷，正適合夏日。
近處略顯昏暗的一片地方突然駛出一輛白色大G，又消失在遠處，那是俞鐸的車。
尤微又看了眼時間，才過一刻鐘。
［導演怎么說？排期調好了嗎？］點開趙茜的對話框，尤微毫不客氣的彈了語音電話，響三下又掛斷，連續幾次，又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時發了語音過去。
又一個深更半夜跟人打電話的人，這個是微信語音占線。
趙茜回得很快，但答案不是能讓人滿意的。
尤微毫不意外，自己點開副導演陳舟的對話框，一邊編輯一邊切出去問趙茜緣由。
俞鐸去江城明天可趕不回來，職業背景板的男主不在，大戲都得往后稍，如果再撇開尤微演的反派女三，其實可以再開一條線，拍女主跟她師妹師弟。
陳舟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很快就改口了，應該是也收到了俞鐸的改期請求。
空出來了時間，尤微也喝完了一罐啤酒，回去洗漱睡覺。
過兩天可是有重頭戲的，這一會的觀眾可比電視機前的有意思多了。
次日清晨，為了空出那兩天假的尤微早早到了現場，同樣早起的還楊戚，楊戚哈欠連天，助理正在給她滴眼藥水，眼睛還是有點兒紅。
“戚姐你怎么了？背臺詞也不必這么刻苦吧？你這樣我壓力好大的。”旁邊也沒幾個人到，尤微再過了一遍臺詞，湊過去看她。
“去，看什么劇本啊劇本，我這是一宿沒睡，一把年紀了，熬不起了——”楊戚淚眼婆娑，余光瞥見過路的陳舟，一把薅住了導演褂子，“導演，再大夜接趕早，我就要死了，體諒一下中年女演員好嗎？”
“一把年紀還得裝嫩，熬不起了親，小心回頭要后期一幀一幀P圖，后期要砍人的！”
楊戚怨念驚人，不過她連續拍了一個星期的大夜倒是真的，早起……
對啊，俞鐸天天趕早上第一場，跟他搭戲的不就是女主？
陳舟也沒睡好，被控訴得很無辜，只能攤手，“楊老師你找我也沒有用啊，我也困，抓緊喝口水醒醒盹兒，還有十分鐘就開始哈！”
佯裝被這無情的導演驚呆了，楊戚連忙趕這人走，一邊抓緊滴眼藥水一邊抓著尤微的手感慨，“看見沒？指望他們心疼我們，不可能的！”
“年輕就是能熬，嘖嘖嘖，看看你這狀態，這幾天晚上明明一起熬的夜。”楊戚不服不行，又妒又慕，伸手輕輕掐了一下尤微的臉，然后長嘆一口氣。
尤微：“……”
“熬最深的夜，用最貴的化妝品，絕！”楊戚困得不行還要講段子，撐著眼皮翻劇本。
“別感慨了，喊我們去走位了——起來啊！”尤微沒那么多感慨，只覺得她戲多，想笑，但忍住了。
別看楊戚一大早困得眼睛睜不開，但陳舟一喊開始，最先進入狀態的還是她，早上的戲很順，本身難度也不大，十一點半就順順利利拍完了，群演直接提前放飯。
尤微這邊飯盒才打開，楊戚就拎著外賣上來了，還毫不見外打發走了花花。
“你這空調好足，我那車該修了，總感覺不制冷——你吃什么？”
尤微把飯盒推過去給她看，接了楊戚帶來的果汁，伸手關了車門。
“找我干嘛？干脆點兒——別摸那個，臟。”
“我就不能是來找你吃午飯的？一個人吃飯多寂寞啊！”
“你之前找我吃飯的時候可沒沒話找話。”
楊戚心累的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老實說之前，我得問你個問題。”
“問。”
“你得罪天娛了？”
“你怎么知道？”
“……”
“開個玩笑嘛，你怎么不禁逗啊！”尤微笑出了聲，拆了筷子，一邊挑蔥花一邊說：“沒得罪，只是天娛有我仇人。”
楊戚抹了把臉，沒再廢話，單刀直入道：“天娛在跟我打聽你的一些事情，條件很誘人，事情很奇怪。”
“比如？”
“比如，他們問我，知不知道你男朋友的事兒。”
“我哪來的男朋友？”
“你問我我問誰？”
倆人面面相覷，楊戚上下一打量，問：“你不會真有個地下情男朋友吧？”
“我跟你說，咱們年紀輕輕的別跟男人混一塊兒，沒一個好東西，你這前途無量，老老實實賺錢知道嗎？雖然你也不缺錢就是了——但是，自己的錢跟從別人那兒拿的是不一樣的，懂嗎？”
她懂，她真懂。
“話說回來，天娛為什么要關心你男朋友？你得罪了他們，他們關心你男朋友好使嗎？”楊戚也在挑碗里的花椒，顯得有些迷惑。
尤微想了想，也不是很能理解，漫不經心回了一句：“不清楚，可能腦子有問題吧。”
“你之前還跟我打聽天娛來著，你們這……你不會真得罪業內龍頭大哥了吧？這可不興玩兒啊，他們可記仇了，隔行如隔山，他們要是想搞你，咱家里有錢也不好使的。”
楊戚操碎了心，到底是不忍心一代佳人被狗經紀公司折騰，多嘴勸一句：“要不然多忍忍吧，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別老得罪人。”
尤微：“？”
她冤枉死了，她干什么了？
“你這是什么表情？已經得罪了？”楊戚憂心忡忡，嘆氣道：“那這怎么辦？這戲還能上嗎？”
說著，她又突然高興起來，一拍大腿興奮道：“上不了也行啊，反正錢到手了，這戲多半也不能上星，能火那就是它命大。”
尤微有點兒替制片心梗，戲還沒拍完，女主角已經開始覺得不上架是對大家都好的局面了。
“你想多了，沒這種影響，天娛不至于這么小氣。”
“你想多了吧？他們——他們可斤斤計較了好嗎？”楊戚壓低了聲音，“我就是從天娛跳出來的，差點兒所有代言被解綁，你說呢？”
那的確是好嚴重了，各大品牌的代言有簽一個季度的，也有簽三五年的，甚至有個別公司財大氣粗又格外青睞某一位代言人而直接簽十年的。
這些時限不同，要湊到同一年解除或者是到期還是有可能的，但要是湊同一個月，那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
而像楊戚這種打官司走解約的，最怕的就是公司拖她時間，劇本倒還好說，畢竟混到這個咖位了，好本子一般情況下是丟不了的，也不缺新本子遞過來，但代言不一樣，同場PK的不止同咖位還有國內外，乃至是異性藝人，壓力不可謂不大。
這么看來，天娛的確是不太地道。
“可是，我是他們大小姐啊，不至于明目張膽針對我，飯碗還要不要了？”
“什么？！”楊戚一口飯嗆進喉嚨里，咳得驚天動地。
尤微嫌棄的遞了紙巾過去，一邊給她拍背一邊補充：“也不準確，我應該算是他們大股東，我爹是他們前老板，我爹的大兒子是他們現老板。”
“打擾了，姑奶奶您吃，我先撤了——”楊戚端著飯盒作勢要溜，前東家的現小姐，救了命了。
“不過，那你為什么不去天娛，而是去順星啊？天娛可比順星有名望多了。”楊戚不解，問。
畢竟是老牌經紀公司，順星才成立多久，按目前的形勢看，想要跟天娛分庭抗禮，至少得再過幾十年吧。
“那我不是得罪天娛了嘛！”
“……祖宗你說啥？我怎么聽不懂了？”
“我說，我跟天娛有仇，即使我是天娛大股東，即使我跟他一個爹，懂否？”尤微嘆氣，怎么這么難理解的嗎？
不就是父母婚姻不幸福的婚生子仇視他爹外頭的私生女，外加睚眥必報的私生女敵視小肚雞腸的婚身子嘛？
尤微看著三觀被她的狗血家世粉碎的楊戚，舀了一勺米飯塞進嘴里，她理解，普通人是很難理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