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茜躊躇片刻，試探著問：“公司真罵你了？”
正在敷面膜的尤微瞥了眼她，沒說話。
趙大小姐被尤微無視，連帶著劇組里也沒人搭理她，隱形人一樣混了個把星期，大小姐閑出屁了，直到花花領命把劇組傳“尤微知三當三”以及“尤微與華三少三兩事”這倆大八卦的事兒交給她來查，這人才算是有事干了，然后屁顛屁顛cos福爾摩斯去了。
今天聽說尤微凌晨離組回公司挨罵，上午著急忙慌又趕回來拍戲，禮貌性過來關心一下，這可能是作為員工對現頂頭上司為數不多的愛。
尤微不想理她，趙茜有自知之明，于是她結束了這個生硬的話題，撿尤微想聽的部分講：“順著那張花花發我的圖查了一下，那天能在那個角度拍照的人大概有十三個，我聯系酒樓的經理查了監控，當時有七個人都在舉手機，監控拍不到他們的手機畫面，但明顯有保存動作的只有三個，分別是本劇原小說作者、場務組長他小妹，以及宣發組副組長。”
“場務他妹？”
“呃……對的。”
尤微睜開眼睛看花花，后者一邊扒拉手機一邊說：“我有點兒印象，等我找一下——哦對，他妹妹是咱粉絲，死忠粉，差不多毒唯那種。”
說著，花花把手機豎他們倆面前，點了點屏幕：“喏，很明顯的對吧？”
屏幕上赫然是一個人的微信主頁面，從頭像到朋友圈背景，連下面的幾條朋友圈縮略圖都有尤微，甚至于朋友圈置頂就是本劇的開機儀式合照。
“這作者也是粉絲，雖然不是咱們家的，但混粉絲圈的不至于，更何況她是作者也是編劇，黑我她這小說版權賣的就要虧死了。”尤微想了想，分析到。
“咱們組的后期和后勤團隊都是陳導負責的，他不是喜歡還沒拍完劇先爆的人。”小陳導現在挑劇組的大梁，大陳導基本上就沒怎么露過面，兄弟倆雖然水平參差不齊，但都不是癡迷宣發的人。
那還能是誰？
就是黑死她，又有誰能得利呢？
這個劇已經拍了這么久了，她就一女三，還是帶資進來的，就是換導演都不能換她。
手上的高奢代言只簽了一年，轉眼就能過期，也犯不著礙誰的事。
她最近沒接新商務跟綜藝，連熱搜都沒上那么多了。
更何況，說得最難聽的、關于她跟華三的小段子是劇組范圍內流傳的，黑粉都不知道。
尤微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鬧鐘先響了，盤腿坐旁邊椅子上的花花一個激靈，手機差點兒掉了。
“我劇本呢？后面幾天的拍攝發了嗎？”
“還沒有——現在發了，三分鐘內發的，我現在就去打印，拍攝的話，明天周日——咱們沒有拍攝，后天周一晚上八點有一場，大后天整天。”花花說著就在刷新群聊，點開看，一邊看一邊念。
“傳給我，我去洗臉。”尤微撕掉面膜，路過趙茜，問她：“你能不能去跟導演組溝通一下，周一下午到周三早上，這個時間段我有事兒，讓他調一下拍攝？”
趙茜對這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的嘴臉無話可說，但這的的確確是她工作范疇內的，只要她不想再天天無所事事、被尤微無視，那除了端茶送水、聽候差遣，也沒別的了。
只是……
“你有什么事情？公司不是今天才……換拍攝計劃不好吧？”趙茜一開口就被凝視了，連聲音都小了。
“一點兒私事。我，帶資進組，圍讀劇本聚餐的時候懟走了投資人，改期而已又不是不拍了，他們也不趕進度，有什么不好的影響？他們不出活動不接商務嗎？”
尤微不以為意，拍了拍趙茜的頭，把這個交給她了，自己去洗臉。
“奉勸你一句，改改咱那動不動就說教質疑的口吻，別說姑奶奶聽不慣，侄孫子也聽不順。”尤微不在，花花也不想搭理趙茜，眼看這人湊過來看她手機，她把手機屏幕一熄，塞懷了，說。
“微微，我回房間打印劇本了，待會兒再過——”
“待會兒不用過來了，早點兒睡吧。”尤微已經洗完出來了，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了個小鏡子，“我這樣看起來怎么樣？”
“？”
“好看嗎？”
“好……看啊！”花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依言打量了一番，剛敷完面膜的臉吹彈可破，燦若桃花，整個一嫩生生的芙蓉花本花，她老實回道。
尤微轉向趙茜，后者也懵了一下，慢慢說道：“我覺得也就那樣，跟你平時差別不大——關鍵是你平時就很漂亮了，你要相信，你選秀能斷層，這張臉付出的努力最大了。”
“難得說句人話，怎么聽起來怪怪的……”尤微撥了撥挑出來那縷碎發，決定把最后一袋曲奇分一半給趙茜，反正她也不喜歡吃這個，要不分一大半吧。
然后她開始趕人，一邊趕一邊翻包找劇本，“快走，下班不回去，你們打算給我陪床嗎？快走快走快快快快走！”
倆人被趕出去的下一刻就看見尤微自己也出來了，并且反手關上了門。
“你要去干什么？我跟你說，他們都要投訴你了，說你白天不上戲晚上不睡覺，還拉著人家主演聊人生理想——我已經聽好幾個人吐槽了。”趙茜看見她手上拿的劇本，想起來了什么，顧不上別的，上來先攔了她。
字面意義上的聊人生理想，一開始聽說的時候趙茜還以為這是什么新段子，姑奶奶不走尋常路，可以，但沒必要啊！
“他們要去哪里投訴我？”
好問題，趙茜一時無法反駁。
“放心，今天我不騷擾他們，我就問問誰要在背后搞我。”
聽起來并不是能讓人放心的樣子。
“面對黑粉，置之不理的冷處理才是第一選擇。你到底知不知道？”趙茜無語，但還得開口。
“你管這個叫黑粉？”尤微眉頭一皺，“背后造我遙，微博上撩火架秧，劇組里流言四起，你管這個叫粉絲？那不好意思，在我這兒，叫被告。”
趙茜啞口無言，這么剛的態度，圈子里倒也不是沒有，這位也的確有資本這么干，唯一的問題是……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拿什么證明別人是在造謠？”趙茜質疑，她不給尤微狡辯的機會，冷冷剖析道：“你仔細想想，你跟華公子的緋聞，到底是別人造謠，還是無風不起浪？”
“成為公眾人物，接受大眾評判是默認的附加條件，那么反過來審視自身的言行也就跟吃飯喝水一樣正常的事情，不求您審視自己，只求您老人家想一個問題——您怎么證明您跟華少爺沒有一段情？”
起初那張圖能被網友當錘放出來，無非就是因為圖中的倆人表現出來的感覺不太對勁，可問題是那天晚上這倆人實際上表現出來的可比那張圖過火多了，并且，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可以辟謠，請問，那天晚上那么多人，還涉及圈內黑幕，而最錘人的監控錄像被甄臻親手刪掉了，還有什么證據可以放出來，并且放出來之后可以說明這兩個人只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那會兒只是逢場作戲亦或是替朋友出頭？
沒有的。
因為就連他們這些親眼見證那天的工作人員也覺得他們有一段情，所以謠言出來的時候大家只會覺得原來如此、怪不得。
花花本來覺得這事兒不復雜，但聽趙茜一通分析，又覺得好麻煩，關鍵是，她驚人的意識到，自己直到現在都不覺得尤微跟華辭沒有情感糾葛過……
她一直在意的點從來都不是他們居然有一段情，而是網友所謂的“三”和“棄婦”。
“可是，我為什么要證明這個？”尤微抱臂，不解，“瓜田李下的事兒，說不清不是常識？”
“更何況，誰說我跟華公子清清白白了？人本來就是我前男友啊！”尤微語出驚人，幽幽嘆了口氣，“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只是想找到那個明知大環境對女藝人的苛刻卻依舊要口出惡言的人，那個明明是個一無所知卻要裝作舉世混濁唯我看破一切的蠢貨。”
尤微拍了拍趙茜懵逼的頭，憐憫道：“事實不重要，真相只是可有可無的添頭，你不是科班出身嗎？大小姐，怎么不明白這個？我就是想找個人出氣而已，現在明白了？”
坦然的讓人心梗，但的確是尤微的風格。
自以為跋扈了二十幾年的趙大小姐甘拜下風，姑奶奶果然是姑奶奶，受不得一點兒委屈，挨不得這種罵。
普通人家的前社畜花花目瞪口呆，又很快接受了這個解釋，很好，很尤微。
“或者說，你們倆現在去找那幾個人促膝長談，把幕后黑手給我談出來，然后我回去睡覺？”
“不不不——我還要去打印新一段的劇本呢！”
“不了不了，我去找導演調拍攝時間——周一下午到周三早上對吧？”
倆人搖頭如撥浪鼓，齊齊后退一步，這種技術活兒，他們不行的！真的。
尤微微笑，拎著劇本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