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安自遠將手中握成一團的密信放下，沉沉道，“進來。”

知道主子這幾日氣不順，安逢春生怕弄出一點不必要的響動惹怒了他，進屋后小心翼翼道，“林家的船已接到林家母女，今晚應會在下蔡過夜。”

想到林如玉嬌小可愛的模樣，安自遠心中陰郁消去些許，淡淡吩咐道，“回寺廟。”

“是。”

站起身的安自遠又問道，“沈戈可在船上？”

“……”

離開觀音廟那日，安逢春從山下喬裝返回廟中，用飛鏢“射殺”了沈戈。回來后他越想越不對勁兒，覺得自己可能中了人家的設下的障眼法。世子雖未因此處罰他，但安逢春卻因被人擺了一道而憤怒，“因現在人手不足，屬下只知林家大船返程了，具體船上有什么人還得再探。”

安自遠握緊紙團，“決不能讓他活著離開下蔡。”

“屬下遵命！”安逢春出屋，低聲吩咐安居春和安江春，“你倆去江邊守著，查清沈戈那臭小子是否在林家船上，在的話決不能讓他活到天明，否則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是。”二人領命。

送走公子后，從安州過來送信的安江春小聲問，“沈戈是誰？”

安居春咬牙切齒，“是個毛還沒長齊的臭小子，若不是他下毒重傷了佳春，佳春就不會被殺。”

安江春眼底滑過精光，才義憤填膺道，“咱這就去宰了他給佳哥報仇！”

天色全暗時，林家的大船終于停靠在被洪水吞沒大半的下蔡城北碼頭，經官兵查驗憑據和貨單無誤后，船上人才被允許下船，出入下蔡城。

林家只派了管事下船采買補充物資，主人并未下船。

第一艘大船上，林母吩咐管事林瑞，“去告訴隨我一起上船的郝連寨百姓，若有想留在下蔡的，可自行下船。若高家三兄弟和趙錄等人想走，你從賬上取二百兩銀子交給他們。”

從觀音廟跟下來的人都在另一艘貨船上，貨船住人的地方少，好在觀音廟跟來的人也不算太多，擠著也能住下。

林瑞到了第二艘船上，將眾人聚在船艙過道里喊話。

高家三虎和趙錄六哥悶頭不吭聲，林家許了他們好處，他們都想跟到平安地界再下船，留在下蔡怕麻二瞎子過來找他們的麻煩。

只有那對帶著兒子的老夫妻倆上前，給林瑞行禮，“俺有個閨女嫁到了這里，俺們老倆就帶著兒子打這兒下船了。請這位老爺引路，俺們去給夫人磕完頭就走。”

“我家夫人有傷在身，不便見客。”林瑞從仆從手中取過一個小荷包和兩柄油傘遞過去，“若有人問起船上的事，還請老丈慎言。這是我家夫人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老丈雙手接荷包揣進懷里，千恩萬謝地帶著家人下船，冒著大雨往城門走去。

因沒有路引，他們被守城官差攔在城門外，只得花錢請人給女兒送信。

跑腿人聽了直搖頭，“沒了，那一片房子全被水吞了，人也沒跑出來幾個，這會兒去也是白去。”

一聽閨女也出了事兒，老倆口淚流滿面。扶著老娘的關勇連忙道，“爹娘，你們回林家船上去，我想辦法托人去找大姐，不管能不能找到，明早咱們還是跟著林家去宣州再說。”

也只能如此了，老夫妻倆舉著一把傘，相互攙扶著回到林家船上。關勇摸黑在城門口聚集的人堆里詢問許久，終于找到支著油布棚子的尋人攤子，進去詢問后沒有大姐家的消息，只得花了五十文錢給大姐留了口信。

關勇正垂頭喪氣準備回船上時，被一個穿蓑衣戴斗笠的人攔住了，“這位小哥留步，在下想跟你打聽個人。”

此刻雨下得正緊，關勇只想快點回到船上，隨口應付道，“我不是本地人，你別問我，我啥也不知道。”

“小哥請留步。”安居春偷偷塞給他一塊碎銀子，“小哥，咱問的不是本地的事兒，是船上的。”

暗處不知有多少人盯著呢，關勇立刻將銀子藏好，嘴里卻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安居春小聲問，“我是祁縣烏沙鎮人，小哥這船是從上游過來的，過沒過烏沙鎮，有沒有一個叫沈戈的，十六七歲瘦高個長得挺英俊的小伙子上船？”

“烏沙鎮的沈戈？”關勇更精神了些，看著對面男人的手道，“這……咱可不知道。”

安居春心里暗罵，卻也只得又塞給他一塊碎銀子。

“我想起來了！”藏好銀子的關勇這才道，“我在郝連寨城南的觀音廟里避難時，廟里的確有這么個人，不過他這會兒可不在船上。”

“不在船上他能去哪？”安居春只得又塞了一粒碎銀子，咬牙切齒道，“這是在下最后的一點銀子，多一文也沒有了。”

關勇如實道，“沈戈今早天不亮就下山了，大船到了后，林家派人在山上連喊帶叫找了半天，也沒找著他。”

“當真沒找著？”安居春不信。

“當真。我也跟著找了半天呢。”關勇嘆了口氣，“要不說這都是命呢，沈戈晚走一會兒就能上船，不過你放心，我看沈小哥不像個短命的，人肯定還在，就是不知道去哪了。”

目送關勇上了林家的大船，安居春暗自松了一口氣。沈戈確實不像個短命的，如果他今天在船上，短命的就是自己了。

待下蔡城林家分號的管事，帶著幾只用油布裹著的大箱子上船后，緊跟在他們身后的安江春溜達到安居春身邊，低聲道，“我以鏢師的身份，打聽了你說的安順鏢頭的馬慶林，林家管事說安順鏢局就活下來他一個，這會兒就在船上。”

沈戈，是以安順鏢局鏢師的身份登船的。

見安居春不說話，安江春又小聲道，“也可能他就在船上，這些人統一了口徑。為防萬一，咱還是夜里上船探一探虛實為好。”

安居春這才開口，“探船的事兒，得夜深了再說。估計待會兒林家就要派人的進城，打探安家的消息了。”

安江春有點蒙圈，“安家跟林家還有往來？”

安居春也沒故意賣官司，直接道，“咱們少爺救了林夫人和林少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