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崔萱頓覺有些窘迫，她連忙垂下了腦袋，臉上一陣火熱。
看她做賊心虛的模樣，紀允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卻沒在她身上停留。
突然，禮官高呼一聲“禮成”，崔萱連忙又將腦袋抬了起來。
太子和楊若婉已經去了寢殿。
崔王氏也同別府夫人一同說話了，崔萱則是被符窈拉到了一邊說話。
“這些日子，你還好嗎？”符窈拉著她到了人少的地方便開口問道。
她一臉焦急地看著她，崔萱心里暖暖的，符窈一直都對她這般好。
“我沒事，你放心吧。我相信阿爹，清者自清，他定會平安的。”崔萱說道。
符窈點了點頭，“嗯，對了，這次東宮給你下請柬，你定要小心。”
太子和崔家素無來往，而楊家又向來和崔家不和。這次平白無故的給崔家下請柬，若說沒鬼，傻子都不信。
崔萱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知曉的。”
“崔四妹妹。”話音剛落，崔萱就聽見了楊玉顏的聲音。
她不禁暗暗地想，楊玉顏是不是故意的。
符窈心里也有些煩悶，好不容易能見崔萱一面，偏偏這楊玉顏還這般礙眼。
兩人的面上都有些無奈，紛紛轉過頭去向著楊玉顏行禮道：“楊二娘子。”
說罷，符窈沖著崔萱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趕緊走。
崔萱心里搖頭，楊玉顏存了心來找茬呢，她們還真是不好走。
“我看崔四妹妹比之前更憔悴了，是不是因著擔心崔大人，每日里食難下咽啊？”
楊玉顏眉眼間有些得意，柳眉輕挑。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崔萱看了一眼暗夜中的明月，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當然。”
“哼，再擔心也無妨，崔大人做出這等錯事，依我看，就應當直接誅了九族。虧你們崔家也是什么清正之家，竟也會出這等丑事。倒真是沽名釣譽。”站在楊玉顏身邊的一個女娘說道。
崔萱眼神暗了暗，仔細地打量著說話的女娘。這女娘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顴骨微凸。看著崔萱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符窈聽此，面上一急，“你……”說著，她就要沖上去。
崔萱連忙攔住她：“沒事，別沖動。”她輕輕地拍了拍符窈的胳膊，安撫道。
她稍稍抬起眼瞼打量著對面的幾個人，楊玉顏自幾年前便喜好來找她的茬，這些女娘同楊玉顏交好，便更當幫著她了。
“這位娘子，依照我朝規定，像是科考泄題一事，還不足以誅九族。你這么說，是對我大魏律法不滿，還是對圣上不滿？”她的聲音稍稍抬高了些，周邊的女娘們便紛紛看了過來。
對面那人頓時慌道：“你胡說什么，我何時對大魏律法、對圣上不滿？小……小心我……”
崔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暗暗將她的模樣記在心中，“現下家父尚未定罪，你方才那番話，若是被人知道，大可治你一個編排朝廷命官的罪名。”
“呵，你覺得你爹這罪能洗得清？崔萱，別癡心妄想了。我可是聽說，錦衣衛手段狠厲，嘴巴再緊的囚犯都受不住，崔大人向來金貴，怕是受不住吧。”楊玉顏瞥了一眼那面露慌張的女娘，手肘創了創她。
崔萱眉頭緊蹙，不欲同她多做糾纏，拉著符窈的手就要離開。
誰知楊玉顏幾人又擋在了兩人的跟前，笑嘻嘻道：“怎么，現下說不過人，就惱了？”
她離崔萱極其近，崔萱只覺得心中被拱起來一陣火。可她知曉，現下不可對楊玉顏動手。
同樣的道理，符窈自然也是知曉，但她只覺楊玉顏和她的狗腿子們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惹人心煩。
楊玉顏湊近崔萱笑嘻嘻地道：“一旦罪名坐實，你崔家是不會被誅九族。可是你會被抄家啊。我知曉你愛慕紀允，可到時你也只能看著我同他喜結連理了。”
她小聲地同崔萱說道，惹得崔萱一陣詫異，愛慕？
注意到楊若婉眼中的得意，崔萱扯了扯唇，不會是因為方才她看了紀允兩眼，然后被楊玉顏瞧去了，就被人誤會了吧。
崔萱滿頭冒黑線，所以楊玉顏折騰了這么半天，是在吃醋？
崔萱想的沒錯，楊玉顏的確是看見了崔萱“含情脈脈”的看著紀允，可紀允發現后，她又裝作一副嬌羞的模樣，狐貍精。
不過她也不只是為了此事，自然也有別的原因。
上次會景湖上被崔萱那般誣陷，回府之后全家人都在怨怪她，就連楊若婉也不愿理她了。
“想來太子殿下已經去了前廳敬酒了，我們去陪阿姐吧，崔四妹妹要不要一起去呀。”她得意洋洋的看著崔萱。
崔萱沖她搖了搖頭，“那便不必了。”楊若婉心思比楊玉顏深沉多了，若是過去，只怕會節外生枝。
就快到三司會審了，她需得小心。
楊玉顏哼笑一聲，崔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方才她又把崔萱羞辱了一番。現下只覺心中暢快。
轉身便往著寢殿的方向走去了。
等她走后，符窈終于忍不住了，氣呼呼地道：“你干嘛攔著我，就該讓我撕爛她們的嘴，氣死我了！”
“今時不同往日，現下又在宮里，若是被她們抓住機會倒打一耙，反而將事情變得更糟糕。”崔萱沖她搖頭笑了笑。
符窈何嘗不知道，可她一想到楊玉顏的那副嘴臉便氣的要命。
看著她滿臉的怒氣，崔萱晃了晃她的手道：“好了，別生氣了。好不容易見一面，我們兩個說說話不好嗎？”
符窈嘆了口氣，“也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不信了，她們還能一世得意嗎。”
說罷，她又拉著崔萱往別處走了。
明月高掛，籠罩著大魏皇宮，不遠處的顏卿看到兩人離開，她又撇過頭去看向身旁穿著暗紫色宮裝的女娘。
她看起來也才剛剛三十歲，一張面容與顏卿有七八分相似，頭上戴著的玉葉金蟬簪在月光下微微發亮。
女娘的眼睛盯著已經離開的少女的背影，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