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摘星頭發長到耳朵的時候，已經快到四月了。

彼時林風致考出了一個很好的成績，又給學校添了不少榮光，校門口的橫幅一連拉了一個星期，鄭瀚澤高興的帶著全班人去吃了頓飯。

也就是那天季摘星發現林風致還挺能喝酒的，暗地里決定以后得多看著點，別喝壞了。

之后就是正常的上課做兼職，兩個人的生活過得平靜又寧和，和那些有父母的比起來也不差什么。

林風致因為這次奧數的成績又新添了兩個學生，都是初三要升高中的，打算最后兩三個月再拼一把，當然酬勞給的也相當客觀。

就是犧牲的時間也多了一些，兩個學生的基礎都不是太好，為了制定適合適的學習計劃，林風致花了很長時間，同時還要兼顧到季摘星的成績，比平常累不少。

季摘星心疼的不行，但也知道他是個要強且獨立的人，除了在學習上更自覺讓他少費點心，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燉湯，各種各樣的湯，還特地跟烏雅媽媽和莫老頭請教過，除了一開始做的湯藥味比較重，后面做得越來越好。

一連一個星期，林風致的臉色終于不再是蒼白的，雖然沒有長多少肉，好歹氣色紅潤了不少。

就是這樣吃下去，季摘星的錢包又有些撐不住了。

每個月從孫姨那里得到的分紅也不少，她還想存一些，總不能掙多少花多少，要為以后上大學的費用考慮著，還要考慮以后要是出個什么意外拿出來應急。

季摘星一琢磨，還是得繼續掙錢。

正好孫倩這段時間又準備了新的東西，打算趁著五一小長假推出新品試驗一下，季摘星自認手藝和想法都有，就毛遂自薦去幫忙。

對于他們學校高一的學生來說，小長假是很少被剝削的，或者說，除了高三的學生，高一高二的學生在假期方面還沒有受到太過慘無人寰的剝削。

當然，林風致是個例外，他還需要去參加奧數培訓，每到放假的時候甚至比平時還要忙一些。

在假期開始的前一天晚上，林風致已經把未來五天季摘星需要做的試卷以及需要著重復習的內容安排好了。

季摘星坐在沙發上乖乖點頭，指著天發誓保證自己一定會按時完成任務，實際上心里想的卻是又能去賺錢了開心到飛起。

第二天一大早林風致就離開了，季摘星提前一天晚上給他做了一些包子，只要在鍋里蒸一蒸就好了。林風致是悄悄起來的，沒有驚動季摘星。

他吃好早飯，臨出門前想了想，還是給她留了張紙條，放在餐桌上。

季摘星一覺睡到自然醒，得到充足休息的大腦無比放松，身上的骨頭酥酥軟軟，一點勁都使不上來，她賴了一會兒床，套好衣服去廚房，看見電飯煲里被保溫的粥，才想起來林風致從今天開始又要去集訓了，好像是半個月還是多久來著。

端著一碗熱粥，揉著腦袋走回客廳，視線劃過餐桌時在那張便簽上頓了頓。

她跳過去拿起來，有些好奇上面寫了什么。

——假期要記得好好學習，另外記得喂貓。

季摘星黑線，有些哭笑不得。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這學習呢，要學瘋了都。

小恒星蹭過來喵喵叫了兩聲，長大了不少的身體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喂養的很不錯。

季摘星兩口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碗一把抱起小恒星，狠心地蹂躪它的大胖臉：“小沒良心的，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老子都要被你吃窮了?！?/p>

想到昨天晚上忘記給它放貓糧了，又去看了看貓碗，里面已經有新鮮的水和貓糧了，應該是林風致走之前放好的。

小恒星在她懷里掙扎了一下跳下地，趴到貓碗邊上吭哧吭哧的吃起來。

季摘星和孫倩約好中午過去吃飯，看著時間還早，她先把家里大掃除了一邊，把自己和林風致一些要洗的外套洗干凈，又刷了幾雙鞋，最后發現才十點。

她嘆了口氣，有些無聊地攤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認命地從書包里拿出作業開始寫。

她墮落了，竟然已經開始主動學習了，這實在不符合一個大姐大的形象。

揉了把腦袋上參差不齊的頭發，認命地寫試卷。

十一點半，烏雅打電話過來問她怎么還不過去，季摘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才發現竟然寫得忘記時間了，然后又興奮地想總算是能放松一會兒了，以前一個人住習慣了不覺得有什么，現在林風致一走她感覺整個空間都安靜得讓人想哭，哪里都不適應，她果然還是適合熱鬧一點的環境。

臨走她還習慣性地把今天要寫的作業和要看的書本帶上，背上書包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么的學生氣。

下午季摘星跟著孫倩一起忙即將要推出的新品，一直準備到半夜十二點，就連林風致給他發的信息都沒有來得及查看，還是烏雅抽空幫她回了一句。

集訓的時間很緊張，林風致只有在上廁所的空隙里才抽得出時間給季摘星發信息，卻沒想到竟然沒有人回復，他皺了皺眉頭，忽略掉心理的那點不舒服，手機收起來重新回到教室準備下一輪的考試。

季摘星快要累癱了，還是強撐著精神給林風致回消息。

——今天太忙了，沒有看到你的消息，對不起啊。

——沒事，你今天在干什么？

——就幫孫姨做點事情，后面還要幾天。

林風致看著手機屏幕，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不要太累，要記得學習。

季摘星看到消息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笑完了又覺得林風致有點可愛，怎么什么時候都能想到學習，難道這就是學神和普通學生之間的差距嗎。

——收到長官，保證完成任務。

至于完成的質量怎么樣，那就不在保證范圍內了。

兩個人又沒什么營養的聊了幾句，彼此道了晚安就去睡覺了。

新品的成績格外的好，五一小長假的幾天，季摘星幾人忙的腳不沾地，但是心里還是很開心的，畢竟看到錢源源不斷的往口袋里跑的時候，是個人都會開心的不行吧。

小長假結束后，孫倩覺得天氣漸漸暖和了，很適合早上擺攤，于是打算除了每天下午去小吃街擺攤外，每天早上去少年宮以及學校附近擺攤。

即使是后來，很多人還是不怎么看得上街上擺攤的小攤販，而他們往往掙得還不少，就是有點累。季摘星現在最喜歡的就是擺攤，來錢快時間也比較符合她現在的作息。

季摘星說自己也能跟著一起干，孫倩卻不想讓她一起。

“你平常上學就已經很累了，睡得那么晚還要起那么早，身體怎么吃得消?！?/p>

季摘星笑著說：“就這一段時間，我擺攤的經驗豐富，前期我跟您一起您也好快些上手?！?/p>

孫倩知道她是好心的，就是知道這份心意才更覺得心里燙得發酸，想到季摘星那對因為救人早死的父母，心里更是不忿。

這么好的孩子你們怎么就忍心拋下走了呢，好好的孩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才能這么懂事。

季摘星不知道孫倩在心里憐惜她，她就是單純覺得前期有個有經驗的人一起跟著好上手而已，這些事情對于實際上經歷過很多的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忙碌的生活總是容易讓人忘記生活中的很多細節，季摘星每天早上五點半爬起來跟著孫倩去擺攤，七點多又開始狂奔到學校上課，晚上回到家還要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以及林風致遠程遙控的任務，整個人忙得像一只陀螺，于是理所當然地忘記了林風致前天晚上布置完任務后說他今天要回來的事。

四點半的鬧鐘一響，季摘星蹭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詐尸一樣，嚇得小恒星扯著嗓子驚疑不定地喵嗚了一聲。

昨天晚上十二點才睡，現在才四點半就爬起來，季摘星只醒了一半的身體很麻木，愣了好幾分鐘才動作僵硬地從床上爬起來，游魂一樣走到衛生間用涼水胡亂沖了把臉才算是清醒過來。

“小崽子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吃飯?！?/p>

現在天氣暖和不少，天亮地也早了很多，但是五點不到的天還是黑的，加上今天有些陰天，現在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到了烏雅家，孫倩往她手里塞了兩個包子，自家做的包子特別舍得放餡料，皮薄餡多，還是季摘星最喜歡的肉餡，饞得她三兩口就吃下一個。

孫倩笑著打她手：“鍋里還有，不用這么著急又沒人跟你搶?！?/p>

季摘星豎起大拇指，嘴巴里含著包子說話卻很清晰：“孫姨做包子的手藝一絕，我忍不住?！?/p>

孫倩就喜歡聽她講話，嘴甜，甜到人心里的那種。

“行了，鍋里還有稀飯，你趕緊去盛一碗，別只顧著吃干的，噎得慌。”

季摘星順勢滾進廚房里，烏雅支棱著雞窩頭站在面鍋前機械地攪動，見狀季摘星挑了挑眉毛：“你怎么也起這么早？”

烏雅困的眼珠子都轉不動了，手掩著嘴大大打了個哈欠：“你們都在忙，我怎么好意思睡覺。”

對著烏雅，季摘星心里一直有濾鏡，覺得她怎么樣都好可愛，就像她覺得林風致什么時候都很帥很牛掰一樣。

所以看到她這副邋遢的樣子心都要化了，軟乎乎像只奶黃包似的。

她接過烏雅手里的漏勺：“你先去樓上睡覺吧，這邊我來就好了。”

烏雅想把勺子奪回去：“不行，你最近太累了，還是我來吧?！?/p>

季摘星搓了搓手指，還是沒忍住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沒事，我習慣了，你身子這么弱覺少了容易生病，乖，去睡覺吧?！?/p>

烏雅沒辦法，游蕩著飄回樓上。

推著攤車出門的時候，孫倩心情不錯，但也有些愧疚：“今天最后一天了，以后就我們自己來了，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星星?！?/p>

季摘星真不覺得這有什么：“應該的，再說了孫姨你給我的報酬又不少，有什么辛苦的?！?/p>

孫倩心疼地看著她：“你這孩子，給你錢才是我們這些老的應該做的，這生意都是托你的福才做得起來?！?/p>

季摘星有些哭笑不得：“孫姨，你還當我是一家人嗎？是一家人咱們就不說兩家話，我幫你就是在幫自己，真不覺得辛苦?！?/p>

孫倩不說這話了，她也是豪爽性子的人，也真心把季摘星當自己的孩子看待，以后多幫襯多愛護點比現在說這些話更有用，也沒怎么糾結。

今天起這么早又這么匆忙，實在是因為昨天準備的東西出了點意外需要今天重新做吧，不然也不會起那么早，好在所有東西都是齊全的，他們好幾個人一起忙活也沒要多長時間就和平常一樣出攤了。

不到六點，小學門口已經支起了不少攤子，賣什么的都有。

季摘星和孫倩開始忙活起來，沒看見一輛大巴車緩緩停在不遠處。

車門打開，鄭瀚澤從里面下來，手里拿著一面小紅旗，脖子上還掛著一根黑色粗繩子拴著的口哨。

“同學們要跟緊了，我們今天不上課，也不考試，就是帶大家看看勞動人民的辛苦。”

有學生睡眼朦朧的掙扎：“老師你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不就是昨天抱怨了你一聲嗎，至于這么整我們嗎，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睡懶覺竟然還要早起?！?/p>

“就是，不僅不讓我們睡覺，還提前把我們帶回來，帶回來就算了，為什么還要這么早跑到小學門口啊?！?/p>

“還不止呢，四點多的時候我們不是才去過菜市場那邊嗎？”

“老師你沒有人性啊?！?/p>

鄭瀚澤聽著面前愛徒們的抱怨，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壞笑：“你們不是說學習辛苦嗎，給你們時間好好組織語言，到底誰更辛苦?！?/p>

手底下的學生不說話了。

鄭瀚澤知道這群小崽子絕對有一大半心里是不服的，他可不管這群崽子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他現在心情非常好。

“林風致，你來說說，老師帶你們看到的那些你有什么感想？”林風致是鄭瀚澤做滿意的學生，相信他會給出一個滿意的回答。

林風致愣了一下，收回自己的視線，沒怎么多想就回答：“不管做什么，想要做好都是不簡單的?！?/p>

鄭瀚澤的滿意的點點頭：“你說的對，所以小崽子們，現在還覺得自己上學苦嗎？”

他口中的小崽子們不說話了。

折騰完人，鄭瀚澤滿意地點了點頭：“行了，都去買點吃的吧，我請客。”

“老師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們就不客氣了?！?/p>

早就餓瘋了的學生們一蜂窩地散開，奔著自己心儀的攤子狂奔而去。

林風致沒有動，他皺著眉頭看著某個方向。

鄭瀚澤看他一眼，問：“怎么了？”

林風致搖了搖頭，鄭瀚澤知道他性子冷，也沒想多，自己去烤冷面的攤子前排隊，他早就被那股子香味饞得口水都快下來了。

林風致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某個方向，眉頭越皺越緊。

季摘星正忙得滿頭大汗不亦樂乎，突然感覺到后背一陣悚然的涼意，她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心想著今天早上的風有點大呀，怎么感覺后背漏風呢。

結果視線一轉，就看見林風致冷著臉站在攤子的斜側方。

季摘星：“……”

她……她啞了，對上林風致冷冰冰沒什么情緒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心虛。

她咳了一聲，試圖挺直了腰桿說話。

孫姨忙里抬頭看見林風致，驚喜地先開了口：“是風致啊，聽星星說你又去搞什么集訓去了，現在是回來了？”

林風致雖然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實際上挺有禮貌的：“嗯，回來了。”

話雖然接了，眼睛卻看著季摘星。

季摘星如芒在背，尷尬地笑了一聲。

怎么感覺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壞事一樣。

“這個時間你怎么在這里？”不應該是直接回家嗎，再不濟也應該回學校才對啊，。

突然出現在早餐攤子很讓人措不及防啊。

林風致冷峻的眉眼在晨光熹微中顯得有些有曖昧難明，一半明一半暗，優越精致的五官讓他看起來氣勢很足，看得季摘星心里慌慌的。

“這句話該我問你，你怎么在這里？”

不好好睡覺怎么跑到這里賣起了早餐。

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發現季摘星的時候他心里閃過一絲類似于憤怒的情緒，不明所以。

“老板，我要多加點醬菜啊?！?/p>

林風致旁邊的隊伍有人扯著嗓子喊。這段時間的忙碌季摘星早就訓練出了條件反射，聽見聲音馬上掛上笑臉熟練地按照顧客的要求開始做起來。

林風致被忽略了。

他看向季摘星，在緩緩升起的晨光下，看見她眼底的青黑，看見她嘴角長起來一顆小水泡，看見她長長了許多的頭發被風吹到嘴角又被她撥回去，看見她嘴角一直若隱若現的小梨渦。

很平常的一面，在這里擺攤的人都有類似的情況，忙碌且充足。

卻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看著，林風致心里突然輕輕地酸了一下，不太舒服。

明明剛才才說過每一個工作都值得尊重，看見季摘星這樣，他又不這樣想了。

他突然就不想看見季摘星這樣賠著笑做生意的樣子，她明明應該坐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課，應該躺在柔軟干凈的大床上睡覺，應該穿漂亮的衣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疲于奔命，每天為了生存和未來擔心，她應該是無憂無慮的。

林風致想不通為什么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但是不妨礙他心疼，心疼季摘星這個人。

“我跟你一起做?！?/p>

季摘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林風致想干什么后下意識拒絕：“不用了，這活你沒干過，有點麻煩。”

林風致已經拿起一旁掛著的圍裙戴上手套：“我學東西很快，你告訴怎么做就好。”

季摘星拗不過他，無奈地教了他一些簡單的東西，他很快就上手了。

跟鄭瀚澤一起過來的學生也有到攤子前買東西的，看見林風致還驚訝了一下：“林風致，你怎么一聲不吭就跑去擺攤了？”

季摘星有些慌地回頭看林風致，她擔心這個樣子會讓林風致的同學看不起他。

林風致淡淡點頭：“家里的生意，現在有空就過來幫忙。你們要什么，直接點就行。”

同學臉上的疑惑在聽到這句話后立馬換上了認真挑選的神色，看起來好像有點選擇困難癥，林風致聲音淡淡的，體貼又不給人選擇余地的幫人做好了決定。

他還會招攬生意！

季摘星無聲地瞪大了眼睛，不得不對林風致佩服地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