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放糧或做任何事，葉云寒都是思路清晰、理智的人。
但是剛才說到北境邊城，他聲音變調(diào)了。
想到他也是逃荒人，而他卻不像農(nóng)家人，他還給了她一個布袋讓她收好……
可是這一路并未覺得他有什么不對勁，直到剛才……
所以他是北境邊城人？
“這邊山野有很多空屋、村子怕也都是空的。”蘇意也嚴(yán)肅地開口。
“咱們來不及找人買宅子什么的了，韓二叔你盡快進城找衙門和士學(xué)，大管事應(yīng)該在招人手了，你與他們匯合。”
“我先盡可能在城外放糧，先扔一部分在那邊禿樁子樹林里，離城不遠，再去那附近尋尋村子。”
“到時就將糧丟在村子外頭，你們找人來拖，我這一路都尋村子或是城外官道旁丟糧。”
“讓衙門在城中號召百姓組成隊伍，由縣學(xué)維持秩序，不要直接拖了糧食只往自家搬，這容易造成混亂。”
“不管城里城外，按戶按丁分糧，各村若有活口也要統(tǒng)計下來，萬一有人行動不便或是別的原因，沒有南下逃荒呢。”
“這個就由韓二叔你去與衙門和士學(xué)溝通好后，再交代大管事們一聲。”
“之后我們在楊楓縣會合。”
原本是一縣、一縣地解決，現(xiàn)在她知道葉云寒肯定擔(dān)心北境。
若蝗災(zāi)不是從盤州開始，而是從北境開始，那現(xiàn)在北境那邊肯定情況更糟。
但北境有邊軍。
邊軍有糧有人，興許會驅(qū)蝗蟲，放些糧給普通百姓？
但若邊軍也沒有什么余糧呢？
若邊軍不打算管百姓死活呢？
在錦州地界，她花完了剩余消費金七十二萬一千六百九十兩。
除了相應(yīng)的爽快值讓她又抽了幾次獎。
系統(tǒng)給她的錦鯉大禮包，應(yīng)她強烈的要求，有大量饅頭、肉包、和糧食。
所以現(xiàn)在手頭糧食還是很充盈的。
路上遇到少量百姓，也會直接給一筐筐的饅頭和肉包，河邊有水。
蝗災(zāi)剛過，干旱剛開始，河水還算有余。
一個饅頭一碗水，餓極的百姓也就能吃撐了。
再加上城門口也開始施粥、分糧了，還有士學(xué)讀書人一直在宣傳的餓死、撐死之說。
好不容易等到有口吃的，大家也就開始惜命了。
雖然仍有餓死的、撐死的、病死的……
但從大方向來說，蘇意他們一路北上，確實救下了很多人。
很多可能已經(jīng)撐不住只能等死的人。
蘇意再次加快進度。
韓長勝雖然不放心他們?nèi)齻€孩子，但也知道盤州情況比錦州、葛州更緊急。
也就同意了。
韓長勝趕著馬車進城。
蘇意一手被葉云寒牽著、一手被蘇勝牽著，一路奔跑，小心地觀察四周環(huán)境。
確實附近沒有人，才將那一片禿樁子樹林給用糧食填滿了。
有禿樁子遮掩，遠處的人不會一眼看明白這里是什么情況。
但城里得到提醒的人過來，則會知道是糧食。
之后穿過了林子沿著鄉(xiāng)道一路奔波，放糧。
根本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疑惑，這么多糧食是怎么運過來的……
沒有馬車和人手，突然就出現(xiàn)這么多糧……
若附近還有人在，恰好看見……
他們根本顧不上掩飾了，已經(jīng)開始放飛自我了。
因而這一趟的糧，竟然比在葛州和錦州的還要集中、還要多。
當(dāng)然也節(jié)省了很多時間。
馬車給韓長勝趕走了，他們這一路只能走路。
三人看天暮色漸臨，覺得這兩天都不會下雨。
這么容易下雨就不叫干旱了，因此……
他們沿著鄉(xiāng)道又轉(zhuǎn)到去楊楓縣的官道上。
沿著官道只要看到不遠處有村莊，就到村口去堆糧食。
堆完朝著村里大喊：“有糧啦！有糧啦！”
聽見村里有動靜了就趕緊跑。
“也不知道這村子里有多少人……”蘇勝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村子里人會不會尋到村口來……”蘇意卻很擔(dān)心。
“放心吧，光是一句有糧，就足夠讓人滿村尋遍了。”葉云寒到是不著急。
他們走累了就吃點饅頭配牛奶，補給體能。
葉云寒不喜歡喝牛奶，蘇意便拿黃桃罐頭給他。
蘇勝到是喜歡鮮榨果粒橙。
三人喝著不同飲料，心情好了不少。
夜里也沒停下來，因為野外太空曠了，天黑漆漆的有些滲人。
蘇意實在走不動了，就葉云寒和蘇勝輪流背她。
遇到村子有微弱的燈光，他們精神一振。
卻不是去投宿，而是放糧。
放完糧拿出一面小鑼敲了幾下。
白天直接用喊的，別人不會多想什么只會尋糧。
夜里太安靜了，他們都還是孩子呢。
突然這么一喊會嚇著人到在其次，就怕別人以為是村里孩子亂喊的，說夢話呢……
但若突然有鑼聲敲響，肯定會有人出來一挖究竟的。
就這樣一.夜無眠，一路走著直到把蘇意給走哭了。
“我們怎么就把兩輛馬車給折騰到只剩下一輛馬車的……”
她一臉憋屈地哭著。
葉云寒和蘇勝一邊一個牽著她的手，心疼卻無奈。
到嘴邊的“其實一輛馬車都沒了”到底是沒有說出來。
天色微微亮?xí)r，他們已經(jīng)走到楊楓縣外頭了，縣外五里之地有座村莊，一片死寂般。
他們繼續(xù)去放糧，想了想又拿起了鑼來敲。
村里出來兩個人，看到是三個少年和一堆糧食，身形猛地躥了過來。
“糧食！”
“哪兒來的糧食！”
“有沒有藥！”
“你們是誰？”
“糧食哪兒來的？”
“……”雖然只有兩個人，卻是一句接一句說個不停。
戴著小豬面具的葉云寒，卻是渾身顫抖，啞然開口：“你們……怎么在這里？”
他一開口，滿眼不敢置信又話多的兩人，頓時也是身子一僵，猛地朝葉云寒看過來。
“是我，葉云寒。”葉云寒抬手摘下面具，表情復(fù)雜地看著兩人。
兩個青年男子，也是一色的黑衣，瞧著卻不像農(nóng)人。
但他們確實從村子里走出來，其中一人手里還拿著鋤頭，似乎一大早要出門去干活兒。
但此時看到摘下面具的少年，卻是表情齊齊一變。
“……”到嘴邊的聲音猛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