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場地上擺放了幾條長凳，寥寥幾個老人坐在上面，旁邊圍繞著幾個打鬧的孩子。不過周圍倒是站著不少旁聽的人，走動著，交談著，場面稱得上是熱鬧。

在中央，并排擺放著幾張單人桌椅，都相隔著些距離。一些身著正裝的人面帶微笑，坐在那里。賀時雄在其中氣質獨特，企圖用強扯的嘴角弧度來遮蓋散發出的嚴肅氣場。

陳瀅和韓風打破僵局的第一句話是他說的。

“這里的活動是法律援助，你沒問我，我以為你知道呢。”他觀察到陳瀅到了這里后一直東張西望，以為她是感到新奇。

陳瀅聞言，回過頭對他微微一笑：“我知道的，只是我在找人。”

兩人的交流盡可能像之前一樣正常。

韓風開始疑惑，這里的人大多是老人小孩，怎么會有陳瀅認識的呢？

陳瀅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發現韓風皺著眉跟著自己，猜測他可能很好奇，于是告訴他：“我男朋友的爸爸在這兒，今天我過來其實是找他的。”

韓風一愣，有些不自然的笑著。

她也理解，于是耐心道：“今天你自己去玩吧。我可能還有點事。不好意思啊。”

“你去吧，沒事。”

韓風今天約她出來本就是為了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個法援只是個噱頭，畢竟跟自己也沒有太大關系。所以，當陳瀅走后，他并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嘈雜的人群，乏味的風景，還有一個失魂落魄的人，他漫無目的，無奈四處閑逛著。

陳瀅很快就看到賀時雄了，正巧一個老人走上去詢問。她在遠處靜靜等著。

賀時雄濃眉習慣性微皺，川字紋更加明顯。他仔細聆聽老人的話語，哪怕他情緒激動時哆嗦著嘴唇，語言含糊不清，賀時雄也盡量理解他的意思。

陳瀅透過他，不禁幻想，在若干年后，賀禺會不會也是這副模樣。穩重可靠，能用自己的學識來幫助別人。

她一時愣了神，思緒飄乎，直至賀時雄也看到了她，出聲叫她過來：“陳瀅，你來了？”

賀時雄已經忙完了，到了他的休息時間。但他依舊坐在椅子上，招呼陳瀅過去。

陳瀅走過去，看到與他桌子正對面有一把椅子空著，于是挪過來坐下：“賀叔叔，剛剛看到你工作的樣子，很有魅力。”

賀時雄端起手邊的水杯，哼笑一聲后喝了一口水潤潤喉。

這一聲笑令陳瀅聽的并不舒服，像是一種譏諷。她沒有說話，等著他的后話。

“賀禺以后能達到比我更高的水平。”賀時雄直直看向陳瀅，犀利的目光洞察到她剛剛內心你的幻想。不過他頓了頓，語氣并不是很好，“若是按照我的計劃。”

“計劃？”

“賀禺應該沒有跟你說吧，要不然你也不可能還能用這個態度對我。”賀時雄聲音冷冷的，看她的眼神透露出不屑。

作為一名資深的律師，他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以平靜的面貌來對待一切。而現在，他完全釋放對陳瀅的厭惡。

耳邊傳來小孩子的笑聲，還有老人蒼老的呼喚的聲音。她只覺得煩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陳瀅想到之前賀禺再三強調遠離賀時雄，難道是為了避免自己發現這件事情嗎？

“賀禺一早就喜歡你，但我不同意。”賀時雄看著陳瀅的臉色巨變，他早就預料到了，依舊平淡道，“高中時候他為了你甚至想不去特優班，選文科。簡直荒謬！”

“但你不是說服他了嗎？”陳瀅其實并不清楚這件事情的細節，只是通過之前王老師的話，以及自己的推測才問出這句話。

當然，她覺得不能在他面前暴露太多自己的底牌，也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和賀禺到哪一步了。最好的辦法，誘使他說出一切。

“嗯。”他應了一聲，然后上下打量著陳瀅，“那小子跟我一樣，倔。可惜這股勁兒沒用在正道上。”

他收回了目光，似是在感嘆：“這種所謂的愛情是最欺騙人的東西。耽誤前程，耽誤人生，可偏偏他就是栽進去了！他天賦高，也自律，只要聽我的，他能有很深的造詣。”

陳瀅本以為自己會很氣憤，但沒想到聽完，卻用著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叔叔，你一直想讓賀禺聽你的，走你安排的路。你就這么不信任他？在你的世界里，成功是件處處受限的事情。難道只有受人仰望才算成功？”

在平靜的小城安穩的度過每日是種成功，在后浪撲前浪的名譽場盡力浮沉也是種成功。成功不能用物質或者他人的眼光來衡量，它是心悅的狀態。

“難道不是嗎？金錢，地位，權利，賀禺作為我的兒子都應該擁有。但是……”

賀時雄鄙夷道，他覺得陳瀅的話是無稽之談，不可理喻，“但是你一直在擋他的路，你覺得你配得上他嗎？或者說，你覺得他能喜歡你多久？”

陳瀅心頭一緊，無疑，她確實懷疑過這件事情。

無論是家境還是個人，她與他都有差距。賀禺堪稱天之驕子，如果不是當初自己的一時勇敢，或許兩人今后的生活就會是永遠無法相交的平行線。

她現在因為賀禺的愛而感到幸福，以后呢？他的愛會不會轉移給另一個與他般配的人？

她沒有說話，不是沒有反駁的話語，而是感到心虛和猶豫。

賀時雄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凌厲的語氣緩和下來，用他平日里安撫委托者的話術道：“你要看清現實，不要太貪心，長痛不如短痛，及時止損。”

陳瀅攥緊了手機，咬緊了牙關。情緒失控之際，看到韓風從不遠處走過來。

她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對他笑著。她非常排斥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賀時雄也注意到了韓風。

今日韓風的衣著偏向于賀禺常穿的休閑風，發型又與他相似。雖然五官不同，但是兩人感覺有著沒來由的聯系。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齷齪的人便會有齷齪的想法。賀時雄斜眼看著韓風和陳瀅，他沒想到今天陳瀅是有人陪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