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姌姌？”
見她遲遲不動，姜乾面露急色，卻又不好提醒，徐輕燕便輕聲道，“你姑姑還好嗎？”
“她好得很。”
姜姌眼底閃過一抹暗芒，如果她沒猜錯，受了嗣蛇蛇靈影響的姜熙月此時正在重復(fù)與父親糾葛的那段記憶。
這一聲聲的對不起，不知道是為了讓自己逃脫幻境，還是發(fā)自肺腑。
“你們先出去。”
姜姌淡淡開口，“一會嗣蛇出來會另尋目標(biāo)附身，你們在這，只會成為它的容器。”
三人面面相覷，只能先離開了。
病房恢復(fù)安靜，病床上，姜熙月滿頭大汗，雙目緊閉，眼眶紅腫，淚濕了枕頭，可就算如此，姜姌還是不為所動。
痛苦嗎？
跟喪父之痛比起來，哪樣更疼呢？
如果能在夢里見到父親，她寧愿和嗣蛇蛇靈為伴。
嘭！
時間差不多了，姜姌打開百問傘，驅(qū)金羽咒文進入姜熙月體內(nèi)，只是嗣蛇蛇靈狡猾非常，金羽咒文一入體，它像是感受到了危險，立刻脫離肉體，飛快向門口逃去。
蛇靈剛碰到門，就被一陣金光打了回來，姜姌揚眉，“忘了告訴你，門外被我貼了黃符。”
蛇靈再次向窗戶掠去，又被打了回來，一時無路可去，又朝著姜熙月爬去。
錚！
百問傘直直釘在蛇靈的七寸處，蛇靈拼命掙扎，又被金羽咒文綁成了一條直棍，這才放棄掙扎。
“你被人類捕殺，若乖乖投胎，本能得個好命格，可惜……”
可惜受秦家別墅的陣法影響，變成兇煞之物。
她拿出黑色小葫蘆將蛇靈收進去，又在葫蘆蓋帽處用黃符封住，最后點上一抹朱砂。
封收完畢。
姜姌拔出百問傘，剛才力氣有點大，釘著蛇靈的地方此時出現(xiàn)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凹槽，與此同時，傘尖上的朱砂似乎更暗了幾分。
“姜姌？”
一旁傳來惶恐的聲音。
姜熙月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一臉驚恐地看著她，“你怎么會在這？”
姜姌神色淡淡，“你在這，所以我在這。”
“不對，我還在夢里，還在夢里……”
姜熙月掙扎著想從床上下來，結(jié)果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傷處疼痛欲裂，豆大的汗珠從頭上滾落，她卻渾然不覺，用健康的那只胳膊拼命往門口爬。
“我要去找大哥，只要打開那扇門，就能見到大哥……”
她嘴里呢喃著，可用盡全身力氣，只艱難前行了半米。
“我爸死了。”
看她這幅模樣，姜姌眼底閃過一抹厭惡，她冷冷開口，不知是在提醒姜熙月，還是自己。
“沒有！”
姜熙月幾乎怒吼著打斷她的話，“我大哥沒有死，他就在辦公室，只要我去跟他道歉，他就能好好的！”
姜姌忍無可忍，沖過去抓住她的衣領(lǐng)，“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里是現(xiàn)實，我爸死了，是你見死不救，是你害了他！”
她眼底浮現(xiàn)一抹猩紅，同時還有一層水霧。
她不知道父親在那短短的三分鐘內(nèi)經(jīng)歷了什么，她只知道父親臨死前都在維護這個妹妹，這個面對他突發(fā)心悸卻一走了之的妹妹！
“你胡說！”
姜熙月像是瘋了一樣推開姜姌，“他沒死，我要去找他，只要我道了歉，他就不會死，對，只要我道歉，他就不會死……”
姜姌跌坐在地，也沒有站起來的打算。
眼角滑落一滴淚，也沒有擦的動作。
姜熙月重復(fù)著那兩句話，拼命往門口爬，忽然扯到了身上貼著的線，帶著桌上三四個儀器噼里啪啦摔了下來。
“熙月！”
“姑姑！”
巨大的響動驚動了守在病房外的人，他們沖進來看到這一幕，頓時愣在原地。
“熙月！”
姜乾第一時間蹲下身去扶，“你身體還沒好，快起來。”
他剛碰到姜熙月，后者卻像是被針扎了一樣，甩開他的胳膊，“別碰我！”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邊用力往后縮，一邊喃喃道，“你們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要去找大哥，他還在等我……”
說著，她又似想起了什么，繼續(xù)向門口爬去。
“她這是怎么回事？”
姜乾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姜熙月是什么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好強，要面子，絕不可能狼狽成這樣。
察覺到他們詢問的目光，靠著沙發(fā)背的姜姌沙啞開口，“蛇靈入體，舊事重現(xiàn)，承受力不夠，神智受損，換句話說，她將永遠(yuǎn)陷在那段記憶里。”
也就是，她這輩子余下來的日子，將在無盡的悔恨和愧疚中度過。
“受損？”
姜乾心中一震，好一會沒反應(yīng)過來。
“醫(yī)生來了！”
不知何時出去的姜可欣此時帶著幾個醫(yī)生匆匆進來，徐輕燕連忙讓開，姜熙月還是不讓人碰，胳膊和腿打著石膏，她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胡亂揮蹬，幾個醫(yī)生找機會壓住她，打了一針鎮(zhèn)定劑，這才消停下來。
抽了幾管血，檢查了基本體征，但石膏碎裂，需要重新處理，順便做個全身檢查，姜熙月便被帶走了。
病房陷入寂靜，姜可欣望著空蕩蕩的病床，想起剛才姜熙月瘋癲的模樣，心里打起鼓來。如果姜熙月真的瘋了，那以后在姜家，就沒有人能護著她了。
在徐輕燕的攙扶下，姜姌這才從地上站起來，蛇靈收了，戲也看了，她該走了。
“姌姌。”
到門口的時候，身后傳來老爺子頗為焦急的聲音。
姜姌停下腳步，靜待后文。
一陣腳步聲后，姜乾來到她面前，“爺爺問你，熙月變成這樣，是因為那個蛇靈嗎？”
“是。”
“有辦法解決嗎？”
“沒有。”
原本嗣蛇蛇靈脫離載體，是無法對人造成生命危險的，可每個人的回憶糾葛都不一樣，心智強大，就能走出來，反之，就是姜熙月那樣。
對話結(jié)束，姜乾臉上顯而易見的失落。
這時，姜可欣試探性道，“姐姐這么厲害，真的沒有辦法救救姑姑嗎？”
“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就算是我?guī)煾福矡o力回天。”
扔下這一句話，姜姌便離開了。
無力回天。
姜乾連退幾步跌坐在病床上，神色恍惚，徐輕燕安慰道，“爸別擔(dān)心，檢查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