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然后我從穗云那兒出來的時候，嬋娟告訴我小姐已經先離開了，我問了府里的小廝，他們說小姐往后院去了，我便趕緊追了過去。”
“然后你便看見我投湖，對嗎？”
“嗯，”綺俏點點頭，眼眶又紅了，“那湖水涼的刺骨，我就這么看著小姐跳了下去。”
悔恨纏繞著綺俏。
若她堅持不隨那穗云去，小姐就不會……
“好了，”沈簇輕輕抹掉她眼底的淚，安慰道，“這事兒與你無關。”
今日的福華寺依舊香火鼎盛，沈簇跟在眾人身后，虔心祈求。
祈過福后，老夫人還要與這福華寺的普寂大師說些話，大家便可在這寺里隨便轉轉。
沈簇時下心緒煩亂，便帶著綺俏到這福華寺的山門外候著。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王柳盈也出來了，不過她沒往她們這邊來，而是朝相反方向走了過去，與一年輕婦人說起了話。
綺俏等的無趣，便四處張望著。
福華寺有一棵百年銀杏，不過值此冬日，也早已光枝禿干，沈簇便望著這蕭條的銀杏樹出神。
依綺俏的話意，戚曳從秦玉蓉那兒出來后便直接去了府后的小湖邊，若知道秦玉蓉到底與戚曳說了些什么，也許就知道了戚曳為何會去投湖。
可……
還有一處讓她疑惑不解，那便是她為何會出現在那湖邊。
腦子里并沒有關于那段的記憶，就像是被人刻意抹了去。
不過連這天方夜譚般的穿越都讓她給遇上了，被抹掉一段記憶似乎也沒那么不可能了。
“小姐，”綺俏突然出聲道，“你瞧，那是不是蕭公子？”
蕭公子？
沈簇抬起眼，朝綺俏指的方向望過去。
蕭時廉？
他今日也來這福華寺祈福嗎？他旁邊站著他的母親，那定是陪同他母親一起過來的。
旁邊那位，是他的三弟蕭時禮吧，她見過幾回，隔著距離她瞧不太清楚。
“那日多虧了蕭公子及時相救，小姐才能安然無事。”身旁的綺俏說道。
蕭時廉救了她們，他身子本就不好，那樣寒涼的水，他——
“聽說回去后，蕭公子病了一場。”綺俏把聽來的消息告訴她。
蕭家的事兒，她聽祖母說過。
那時蕭大人剛摘得探花，正是喜上眉梢，不知怎的就撞見了偷偷溜出府的蕭夫人，兩人一眼鐘情，隨后自然喜結連理的好結局。
而如今已是禮部尚書的蕭大人，也已兌現當年許下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蕭家的這四位公子也皆為蕭夫人所出。
“小姐。”
“小姐？”
“嗯？”沈簇悶著聲兒應道，“怎么了？”
綺俏有些驚訝道，“蕭公子怎么往咱們這個方向來了？”
“這福華寺也不是咱們的地盤兒，他往哪兒去咱們也管不著。”話雖如此說，可看著蕭時廉一步一步地離她們越來越近，沈簇這心還是覺得難受。
不去看他，會不會好些。
這系在腰間的荷包，怎么無端端的散開了，剛想叫綺俏幫她重新系上，一抬頭，便撞上了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眼睛。
這狐裘，這模樣，是她熟悉的。
“蕭公子。”艱難開口。
“五小姐身子已無恙了嗎？”蕭時廉出聲問道。
還陷在回憶里的沈簇愣了下才回過神來，散開的荷包還捏在手里，“已無礙了。”她回道，“那日，還得多些大公子相救。”
“五小姐不必客氣，你是她的妹妹，那是時廉應該做的。”蕭時廉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望了望這空馬車，有些疑惑，“五小姐這是在……”
“等祖母。”沈簇如實回道，“她與普寂大師有話要說。”
蕭時廉輕點了頭，表示明白了，“那時廉便不打擾五小姐了，我還要隨母親去上香。”
她只能掩著情緒，點頭，“好，大公子快去吧！”
蕭時廉說因為她是她的妹妹，所以他應該救她。
苦澀似乎已從心底蔓延到了嘴巴，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從未覺得心可以苦成這樣。
若她沒落水，沒進入到戚曳的身子里，再過幾個月，春暖花開時她便就要成為他的夫人了。
估摸著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她半倚著綺俏，都快打起盹泛起了瞌睡，戚老夫人才攜著戚月出來，在綺俏的提醒下，趕緊打起精神站直身子。
回去，她自然還是和王柳盈一輛馬車。
來時她還強撐著不要讓自己睡過去，這一路折騰下來，又累又困，不知不覺就靠在車廂上睡著了。
中途馬車好像停下來過，不過她暈暈乎乎的，眼皮沉重的厲害，也懶得去問怎么回事兒，王柳盈身上的胭脂味太重，她只能把臉靠著能透氣兒的簾子。
馬車在戚府門外停下，綺俏掀開簾叫醒她。
沈簇緩緩睜開眼，下意識的應了聲兒，“嗯？”
“該下馬車了小姐。”綺俏道。
老夫人她們早已經進去了，待沈簇下了馬車后，車夫便拉著最后一輛空馬車走了。
“幾時了？”她問。
“未時了。”綺俏答道。
沈簇揉了揉肚子，難怪，這都未時了。
“小姐定是餓了吧！”綺俏扶著她小心跨過腳下的門檻，說道，“待會兒我便去小廚拿些小姐愛吃的。”
——
自福華寺祈福回來，沈簇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偏院里，從戚月到戚曳也有些時日了，從最初的急切想要回到戚月身子里，到如今做好永遠回不去的準備。
只是——若她再不能回到戚月身子里，那她這三年攢下的小金庫豈不是要白送她人了？
天啦！
怎么可以這樣！
三年吶！那鼓囊囊沉甸甸的讓人心安的銀兩，就這么拱手送人了？
早知會有今日這些事兒，她便把那些銀兩塞進壇子里，埋在樹下好了。
終究是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綺俏一進屋便瞧見了正扶額蹙著眉的沈簇，頓時一抹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于是趕忙走過去。“小姐，你這是哪兒不舒服嗎？”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沈簇應聲兒。
綺俏急了，“小……”
“綺俏。”
“誒，”綺俏連忙應道，“小姐，綺俏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