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街頭車馬如龍,行人如織,馬車駛入安樂街,便能見到那些莊嚴巍峨的勛貴人家的府邸,一個賽一個的華麗氣派。
金燦燦的燙金牌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無不彰顯著府宅的主人身份尊貴,家世顯赫。
虞菀寧和母親秦殷擠在一輛舊馬車里,母女倆風塵仆仆一路從江陵來到長安城,這幾天吃睡都在這輛逼仄的馬車里,餓了也只吃一些難啃的餅子充饑,讓渴望過上錦衣玉食生活的秦殷心情煩躁到了極致。
母親一路上都在叮囑日后借住在林府應注意的事。
虞菀寧理解秦殷的處境和內心的焦慮,不時地點頭應付幾句,也暗暗記牢了林家作為長安城第一望族,府里規矩森嚴,她們此番前來投奔,她絕不能行差踏錯,連累母親被掃地出門。
秦殷一路念叨最多的便是林氏長房的嫡子林清寒,林清寒的父親是當朝右相,姑母是當今太后,林家長房的人她們得罪不起,尤其這位林家表哥。
二十歲便高中狀元,是日后的林家家主,如今的林家由林清寒掌管。
虞菀寧聽得耳朵起繭,隨便敷衍應付幾句。
“你記住了嗎?收起你在江陵的那一套,切記不可招惹林清寒。”
虞菀寧耐著性子道:“女兒明白。”
馬車緩緩停下,印入眼簾的是燙金牌匾上御賜的“林府”二字。
足見林府的權勢和地位。
“終于到了。”秦殷走出馬車呼出了一口濁氣,見到身穿錦緞,前來迎接的老嬤嬤,一掃臉上的陰霾,瞬間堆起了笑臉。
虞菀寧也松了一口氣,趕了幾天幾夜的路,她終于不用看母親的臉色,再聽母親的抱怨了。
虞菀寧緊跟其后,打算走出馬車之時,那匹馬卻突然像是發了瘋似的往前沖了出去,而她的身體也往后倒去,頭磕在馬車壁上,撞的額上一痛,身體也跟著不受控制地亂撞。
“王伯,馬車到底是怎么了?”她嚇得驚慌失措,不禁大喊出聲來。
馬車飛速向前,一路狂奔。
車夫王伯也不知道馬為什么會突然發了瘋,他一鞭子抽在馬背上,用力勒緊韁繩,想讓馬車停下,可那馬卻越發瘋狂地往前沖。
“姑娘,準備跳車罷!”
虞菀寧的身上好幾處都撞在馬車壁上,渾身像是被撞散架似的,痛得她直皺眉頭。
她連站都站不穩,哪里還敢跳下去,她驚慌萬分,再去喚那車夫王伯,王伯卻早已棄了馬車,獨自逃命去了。
馬車沖進了人群,驚得兩旁的行人四處躲閃,撞倒了攤販的貨物,貨物散落了一地。
今日也是狀元郎騎馬游街的日子,城中百姓集聚圍觀,想要一睹新科狀元郎的風彩。
游街的隊伍途徑什錦樓之時,樓上有不少衣著光鮮的妙齡女子紛紛對騎著高頭大馬,身穿朱紅冠服的狀元郎拋去繡球,荷包,表達愛慕之意。
但那些從天而降,砸來的繡球和荷包總能被林清寒側身躲過,雖他面上仍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心里已經極度地不耐煩。
那些女子見沒有砸中林清寒,皆唏噓感嘆,失望不已。
馬車沖向人群,圍觀人群紛紛躲閃。
眼見著那輛馬車迎面沖向了狀元郎的馬,圍觀眾人不由得齊聲驚呼,卻見一身朱紅冠服的林清寒雙腿夾緊馬腹,忽而騰空躍起,穩穩地落在那輛失控的馬車上,“吁——”
失控的馬車終于停下,那馬兒也不再發狂,停在地上,悠閑地甩了甩尾。
眾人齊聲喝彩。
只聽一聲悶響,馬車突然停下,虞菀寧的前額再次撞在馬車壁,她摸了摸撞得紅腫的額角,發出一聲驚呼,驚慌之余,察覺馬車終于停穩了,她這才掙扎著起身,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她一抬眼便見到了騎在馬背上的林清寒,虞菀寧明眸微動,不由得又多看了兩眼。
他生的可真好看,竟有人將紅色穿出了一種近乎妖艷的美。
此人面若冠玉,眉眼精致,像是一塊無暇美玉,氣度華貴而清冷,給人一種冷漠疏離之感。
虞菀寧收回打量的眼眸,趕緊福身行禮,“多謝郎君相救!”
她垂下眼眸,再次暗中打量,這位公子氣度清冷華貴,必定身份尊貴。
林清寒翻身下馬,人群中再次引起了轟動,能如此近距離地見到狀元郎的神仙風姿,圍觀的懷春女子發出一聲聲激動的尖叫。
也不知是誰從身后推了虞菀寧一把,她方才受了驚嚇,本就雙腿發軟,此刻更是不受控制地撞進了林清寒的懷里。
她緩緩抬頭,眼尾泛紅,眼中好像有一層淚膜,那雙眸子又透又亮,眼尾微微上揚,暗含風流,“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虞菀寧的前額被撞得生疼,紅紅的眼尾,眼中盈滿了珠淚,腳踝處傳來一陣劇痛,她方才在馬車上,身上多處被撞傷,此刻更是疼得連站都站不穩。
是以她雖道了歉,卻仍是抓著林清寒的手臂來維持平衡。
而在林清寒看來,虞菀寧的目光透著打量,借機他懷里撞,已經惹得他心生不悅,他耐著性子道:“娘子既然無事,那便請娘子站穩了。”
他一把甩開虞菀寧的手,整理身上起了褶皺的朱紅冠服,眉頭微皺,毫不掩飾眼底的冷意。
借口接近他的女子不少,甚至再瘋狂的舉動他也見過,女子帶著目的的接近,只會惹人生厭。
今日游街是靖安帝的一時興起,林清寒已經極力避開那些朝他砸來的繡球和荷包,但還是有一枚荷包掛在他腰間的魚形玉佩上,他無情地拍落那枚荷包,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狀元郎騎馬游街也因驚馬事件,林清寒的憤然離開而結束。
林清寒離開時,仍有不少女子跟在他的身后,她們的目光也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直到他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還恨不得將那輛林府的華貴馬車挖出個窟窿來。
他脫下身上的那件朱紅冠服,換上常服,對長隨夏昱吩咐道:“回府。”
“另外將這件衣裳拿去處理了。”
夏昱又遞來了凈手的帕子,他擦了手,這才一手執白玉茶盞,抿了口茶,隨手拿起了一本書翻看。
當林清寒推開虞菀寧,毫無風度地離開,虞菀寧幾乎是不敢相信地怔在原地,她自信生得貌美,憑著幾分姿色,在江陵不知有多少男子為她傾倒,便是她這般相貌和身段,在長安城也是拔尖的。
她還從未被人這般冷漠的對待,更何況她崴了腳,連走一步都艱難,她無助地抿著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委屈得自皺眉頭。
“方才娘子可有受傷?”一位青衣公子上前,拱手道了福。
眾人見狀元郎離開,圍觀的人群都散了,裴茗見虞菀寧還站在原地,一副受了委屈快要落淚的模樣,連忙上前關切地問道。
與林清寒清冷的氣質不同,裴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說話也是溫聲細語,讓虞菀寧覺得心頭一暖,頓時對他生出了幾分好感,“我的腳好像崴了。”
“前面有間醫館,那我扶娘子過去?”
虞菀寧點頭一笑,裴茗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幾眼,虞菀寧生得貌美,粉面桃腮,眼若秋波,眼尾微微上揚,朱唇微張,是那種嫵媚明艷的美人。
“那便有勞公子了。”她將手輕搭在裴茗的手臂上。
此刻正值六月天氣,裴茗身上只穿一件翠色薄衫,隔著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子柔軟的指尖和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
裴茗與虞菀寧目光相對,他便紅了臉,趕緊將目光移開。
“雨澤兄的性子一向如此,還請娘子勿怪!”
雨澤是林清寒的字,虞菀寧心頭一驚,原來方才騎馬游街的狀元郎正是林家長房的表哥林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