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宛然坐在副駕駛座上，眼底一片空茫。

楚危光停好車，傾身幫她解開安全帶，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最近怎么總發呆？”

周宛然怔怔回神：“……我也不知道。”

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出神，有時候明明沒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也會突然情緒低落。

楚危光面露擔憂：“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周宛然擺手，“那就到需要去醫院的地步了，對了，咱們今天……”

話還沒說完，周宛然就感覺到一波巨震，整個人都朝前撲了過去。

她的安全帶已經被楚危光解了，身體可以說是全無束縛。

楚危光臉色驟變，在混亂中猛地將周宛然按進懷里。

緊緊相擁的剎那，周宛然似有所感，艱難地回頭看去。

一輛重型越野直直撞上了他們的車，在撞擊后也沒停下，反而將他們的車整個往前推去。

兩米開外就是建筑物，她和楚危光身上都沒系安全帶。

周宛然腦中一片空白……

是意外？

還是人為？

她閉了閉眼，不會是意外。

他們的車已經靠邊停了，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后面的車主就只能是失心瘋了。

楚危光也發現了不對，擁著周宛然的雙臂在短暫的僵硬后，飛快動手打開了右側車門。

在周宛然還沒反應過來時，猛地將她推了出去。

“楚危光！！！”

幾乎只是眨眼功夫，還載著楚危光的車就被重型越野撞到了墻根上。

周宛然甚至清晰的看見了車頭凹陷扭曲的弧度。

汽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周宛然渾噩的大腦終于恢復了一絲清明，她發瘋似的沖到車邊，剛一走近就聞到了汽油和鮮血混雜在一起的濃烈的氣味。

楚危光橫趴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顯然是推開周宛然后壓根沒來得及調整姿勢。

他的左側身體血肉模糊，頭部也遭到了重創。

周宛然顫抖著手去拽車門，可車門被撞到變形，以她的力道根本不可能打開。

車禍引來了圍觀人群，因為怕后面可能會發生的爆炸，所有人都離得遠遠的。

周宛然無助到了極點，她一邊摳著車門，一邊凄聲哀求。

“求求你們幫幫我……”

“車里還有人！求你們救救他！”

“幫幫我……”

一聲接一聲的哀求，終于觸動了部分人的惻隱之心。

“艸！”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壯漢罵了句臟話，大跨步跑到車邊，“我來！還能放著人命不管了？”

有了一個動手的，其他人也被帶動了起來。

眾人拾柴火焰高。

嵌死的車門被蠻力打開，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昏迷不醒的楚危光抬出來。

“快往后退！”

一群人倉惶退后，剛跑出不到二十米，就有一聲炸響傳來。

“……幸好退的快。”

有人看向被爆炸波及的重型越野，疑惑問道：“越野車里的人是不是沒下來？”

“……好像是。”

“那這……還能活嗎？”

周宛然卻壓根顧不上去想越野車的車主能不能活，只是將顫抖的手指放到楚危光鼻端，確定還有氣息后才忍不住痛哭出聲。

十幾分鐘后，救護車趕到。

周宛然渾渾噩噩的跟著上了車。

“姑娘，你這傷的也不輕，我先給你消個毒吧？”一個空閑的護士輕聲詢問。

周宛然搖了搖頭，看向正在被急救的楚危光。

“他……會沒事的對吧？”

“……”護士欲言又止。

周宛然咬了咬下唇：“他會沒事的。”

她突然就想起了楚危光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真的愛逾性命的時候，保護對方是一種本能。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被楚危光保護了。

接下來的時間對周宛然而言堪稱度秒如年。

六個小時后，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

只是草草包扎了下傷口的周宛然踉蹌上前：“醫生，他……”

“傷勢太重，如果三天之內醒不過來，以后恐怕就……永遠醒不來了。”醫生嘆氣，“而且他左邊肢體受損嚴重，就算醒來了也……”

周宛然一陣暈眩。

楚危光被推進重癥監護室，周宛然沒法陪同，只是揣著顆仿佛在油鍋里煎炸過的心去處理事故后續。

“……越野車的司機……死了？”

這怎么可能？

她當時分明看過，車禍的撞擊對重型越野的損傷非常有限，司機怎么就死了？

負責處理后續的交警嘆氣道：“他是酒后駕駛，而且沒系安全帶，車禍時不知道為什么，連安全氣囊都沒彈出來。”

各項因素疊加，這司機硬是在百分之九十能活的概率下勇敢奔赴了另外百分之十的概率，成功把自個兒給作死了。

“這場事故是越野車全責。”交警道，“您這邊還有什么疑問嗎？”

周宛然沉默片刻，問道：“安全氣囊為什么會沒彈出來？”

她不是關心越野車主的死活，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事另有內情。

“目前還正在排查。”

周宛然擰眉：“我能知道車主信息嗎？”

“可以。”

交警把調查來的車主資料遞給周宛然。

周宛然仔細看了一遍，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不認識。

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她甚至迅速在心里過了一遍雙方的交際圈，依然一無所獲。

可周宛然總有種莫名的直覺，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絕不是單純的意外或者巧合。

從交通部門出來，周宛然又往醫院趕，剛進住院部就撞上了趾高氣揚的許沐陽。

“呦，回來了啊？等你半天了。”

周宛然心頭一跳：“你來干什么？”

“聽說你和楚危光出了車禍，我特意來看看你們的慘狀。”許沐陽笑容惡劣，“楚危光現在要么死要么殘，周宛然，你后悔嗎？”

“是你？！”周宛然咬牙切齒，“車禍是你做的手腳？”

許沐陽嗤笑一聲，聳了聳肩。

“可別冤枉好人，說話得講究證據的。”他俯身低語，“楚家現在正在把重心轉往國內，楚危光現在一倒，我可是撿了大便宜，這種送上門來的肥肉，我不吃都不好意思。”

周宛然氣得渾身發抖：“許沐陽，你這個畜生——”

她也不顧自己身上還有傷，抬手就朝許沐陽的臉撓了過去。

可還沒碰到人，手腕就被扼住了。

“別發瘋了。”許沐陽傲慢道，“車禍的事確實與我無關，我只是單純的運氣好罷了。”

周宛然一個字腿兒都不帶信的，屈起膝蓋就往許沐陽關鍵部位撞。

許沐陽猝不及防，當即疼彎了腰。

“周宛然，你踏馬——”

周宛然拾掇人向來是趁他病要他命，卡著許沐陽沒功夫防備的間隙，抬起腳就是一陣狂踹。

“你最好祈禱楚危光能醒，否則老娘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許沐陽罵罵咧咧的閃躲：“我說了這事跟我沒——”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不，準確的說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許沐陽的嘴還張著，身體呈現出自我保護的姿態，原本要過來勸架的醫護人員也停在了原地，甚至有人的腳還邁在半空。

時間……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