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泥塑展館出來，約會進程總算是進入了周宛然有所了解的范疇，吃飯、游樂場、看電影。
周宛然本來覺得這個后續應該是不會有意外了。
如果楚辰希沒有帶她把云霄飛車、大擺錘、海盜船、跳樓機、旋轉飛椅挨個玩了一遍，如果楚辰希帶她去看的電影不是全息恐怖片的話……
周宛然還是愿意給這次約會打個及格分的。
可是……沒、有、如、果！
晚上九點。
周宛然哆嗦著雙腿，用盡全身力氣強撐出淡定的表情，被楚辰希扶著走出了電影院。
“……為什么要看恐怖片？”還特么是全息的！這跟真身撞鬼有什么區別？！
楚辰希自知理虧，在心里把出主意的孫立煥罵了一百遍。
“孫立煥說……看恐怖片有助于感情升溫。”
周宛然：“？？？”
升溫？
降溫還差不多！
“大概意思是，受到驚嚇后……”楚辰希耳根微紅，“有極大概率發生肢體接觸。”
周宛然：“……”
周宛然悟了。
確實是有這么個套路的，看恐怖片氣氛緊張，而且各種開門殺、床底殺、廁所殺層出不窮，這種時候女方受到驚嚇就會下意識撲進男方懷里，順理成章的達成投懷送抱成就。
周宛然沉默兩秒：“……那他就沒提醒你全息模式不行嗎？”
目前的全息模式是做不到雙人觀影的，只能一人一個觀影艙，躺進去之后各看各的。
這種模式別說是投懷送抱了，連拉個小手都隔著兩道艙門呢好嗎？！
“……”楚辰希其實在進場的時候就意識到問題了，奈何他買票時滿腦子都是來都來了，既然有全息模式，那就該給周宛然享受最佳體驗。
然后就……
翻車了。
他干咳了一聲：“是我不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周宛然差點就想順著他的意思回去，就此把說實話的那顆心死了，可到底還是有那么點道德感在身上的。
現在已經很好了，不能也不應該把自己活的更無恥了。
她深呼吸了兩下，強行定了定神，伸手指了指綠化帶旁的休息椅。
“去那邊坐一會兒吧，我有話跟你說。”
楚辰希打量著她的表情，心頭猛地一跳，莫名惴惴不安了起來。
在休息椅上坐定，周宛然垂著頭沉默不語，氣氛凝滯到令人窒息。
有時候好事或者壞事，其實是不需要明確用語言來傳達的，氣氛，表情，態度，都可以成為某種預感。
楚辰希現在的預感就特別不好。
如果他讀得懂空氣的話，大概會把此時的氣氛注解為：分手的氣息。
周宛然攪著手指，心理建設少說做了五六十遍，直到楚辰希都有些坐不住了才斟酌著開口：“你應該也感覺到了，我……其實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
楚辰希這會兒危機感爆表，甚至懷疑周宛然是因為他帶她看了恐怖片才突然態度大變的。
真要是因為這種理由出現感情危機，楚辰希覺得他能當場嘔血三升。
“沒關系。”楚神的態度異常端正，打定主意不管周宛然說什么，他都要表示不在意，“我之前也對你有所隱瞞。”
周宛然：“……”
她當然注意到了楚辰希的謹慎，或者說小心翼翼，心里愈發的不是滋味。
“不太一樣，你隱瞞的事是可以原諒的，但我隱瞞的……”周宛然苦笑，“你大概原諒不了。”
楚辰希當即就要否認：“不……”
“你先聽我說完。”周宛然捂住他的嘴，也怕他再說出什么會讓她動搖的話，導致她失去坦白的勇氣，干脆開門見山道，“我不是周宛然。”
楚辰希倏地怔住。
半晌。
他蜷縮了下指節，勉強笑了笑：“什么意思？被恐怖片嚇到說胡話了？”
周宛然閉了閉眼，強迫自己硬起心：“你知道我沒有開玩笑，我不是周宛然，或者說，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周宛然。”
楚辰希的眸光沉寂了下去，定定地迎上周宛然的視線，卻沒再開口。
“……你猜到我是誰了對嗎？”周宛然笑容苦澀，眼內涌上潮意，“畢竟是你筆下的角色，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熟悉才對。”
她停頓了兩秒，用來緩解干澀到疼痛的喉嚨。
“還記得你昨天給我看的初版人設嗎？是不是跟我很像？不對，應該問，是不是和我一模一樣？”
初版的周宛然人設并不是作為炮灰存在的。
相反，這個角色幾乎就是完美的代名詞，也是楚辰希對原身最好的期愿。
楚辰希薄唇緊抿：“你知道你說的話有多離譜嗎？”
從一本書里穿越出來？
這是比從平行世界穿越過來更離譜，更沒有科學依據的事情。
哪怕有句話叫‘科學的盡頭就是玄學’，那也不至于玄成這個樣子。
周宛然不答反問：“難道我突然性情大變不離譜？難道我突然掌握一切以前根本不會的才藝不離譜？你不是一直想不通我為什么那么在意《破產后》這本小說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因為我是從書里穿越出來的，只要那本書更新，我就會穿越回去，在小說世界里經歷你描寫的劇情，這也是我屢次昏迷的原因。”
楚辰希的面色一變再變：“不可能。”
“你到底是不敢相信，還是拒絕相信？”事到如今，周宛然反而冷靜了下來，“我這具身體……應該是真的屬于你的那個青梅竹馬。楚辰希，我占用了她的身體，只要我在這個世界活著，她就會永遠消失，你……恨我嗎？”
楚辰希：“……”
“我想過永遠瞞下去，反正沒有人會相信這么離譜的事，反正《破產后》已經停更了，我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用周宛然這個身份好好生活，有親人，有朋友……”周宛然噙著淚望著楚辰希，“還有愛人，我可以活的很好。”
她低頭擦了下眼淚：“但我不想騙你，也不想活的那么無恥。”
楚辰希沉默著，情感和理智仿佛被切割開來。
情感上，他很清楚，他愛的是眼前這個周宛然，而不是之前那個對他糾纏不休蠻不講理的花瓶，但理智上……
他還是覺得這種事壓根不可能發生！
比起這種離了大譜的解釋，他更傾向于周宛然的腦子可能出了什么問題。
物理意義上的腦子出了問題。
但他不知道該怎么跟篤定自己在小說和現實世界穿來穿去的周宛然說。
總不能說——我懷疑你腦子有病，跟我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楚辰希現在就是后悔，當時怎么就讓周宛然出了院！
明明元宇宙附屬醫院那邊都說了她腦部有異常了……
楚辰希頭大如斗。
周宛然把他的沉默解讀為拒絕接受，嘴里直泛苦。
她狠狠閉了閉眼，把眼淚憋回去。
“事實就是這樣，你可以慢慢考慮，就算……不能接受也沒關系。”
周宛然站起身：“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頓了頓，又道：“今天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正式跟人約會。”
說完也不等楚辰希給出反應，抬手招來不遠處的出租車，逃也似的上車走了。
還沒想好該怎么跟她說的楚辰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