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楚辰希在走廊上站了許久。

住院部的走廊上人來人往，大多都是患者家屬，步履匆匆，面色沉郁。

像極了一天前的楚辰希。

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何書螢打了個電話。

“方便說話嗎？”

楚辰希跟何書螢認識很久了，早在拂曉這個馬甲面世之前，何書螢就是他男頻馬甲的編輯。

可以說何書螢能在西呱文學稍微有那么點話語權的主要原因就是——她手底下有楚辰希這么個大神級作者。

兩人相處的還算不錯，至少能算是朋友，但在這次的事情之前卻從來沒見過面，這也是何書螢上次在貓頭鷹咖啡廳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楚辰希的原因。

電話那頭一陣悉悉索索，聽聲音像是換了個地方。

走到沒人的休息室，何書螢將門反鎖。

“難得啊，你竟然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楚辰希沒有搭理她的調侃，開門見山地問道：“你之前說查到的資料，但還不足以讓徐家傷筋動骨的東西是不是跟元宇宙有關？”

元宇宙，一個正處于萌芽期的第二世界。

在初步開發，確定對使用者無害之后，元宇宙就進行了一次招商。

這次招商主要面向的是各大影視和文化公司，目的是通過娛樂區塊讓元宇宙世界盡快產生盈利。

畢竟元宇宙的開發無論是耗時還是耗資都是巨大的，很難等所有區塊都成熟后再面世。

先對小眾客戶開放無害的娛樂區塊進行盈利，以戰養戰，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在那次招商中，徐家就花重金拿下了部分代理權，這個部分指的是徐家擁有版權的小說及影視作品。

何書螢沉默許久：“……怎么突然問這個？”

楚辰希問：“是不是？”

“……”何書螢嘆氣，“是。”

楚辰希松了口氣。

他不擔心惹麻煩，他怕的是找不到方向。

在周宛然上次昏迷時，夏錦芳曾在看護時跟楚辰希提過，她說，周宛然曾經非常沉迷元宇宙。

——然然以前特別喜歡那個什么元宇宙，每天除了吃飯，幾乎都泡在上面，她進元宇宙時候的樣子看起來也跟現在沒什么區別，就是少了個腦機接口，我當時還怪她沉迷虛幻，現在……我倒寧可她是在玩游戲，總比這樣人事不省的躺著要好。

當時的楚辰希并沒有在意，直到剛剛主治醫師再次提及。

楚辰希很清楚這可能只是個單純的巧合。

但在周宛然的病情根本無跡可尋的時候，哪怕是個巧合，他也沒辦法松松放過。

“你查到了什么？”

何書螢無比頭大：“大佬，你別為難我行嗎？你知道這件事對我有多重要的，哪怕再信任你，我也不可能隨便說出來。”

更何況她和楚辰希還只是在網絡上接觸的多一些，現實里才見過一面！

楚辰希沉默兩秒，語氣是不容商榷的堅決：“我有必須要知道的理由。”

“……能說說為什么嗎？”何書螢其實是不太敢得罪楚辰希的，作為一個編輯，她其實并沒有太多接觸徐家產業核心的機會，之所以能接觸到元宇宙，還是因為徐家以元宇宙代理的名義購買了楚辰希幾本小說的版權。

何書螢可以不在乎衣食父母，但她不能不在乎讓她看到了報仇希望的恩人。

楚辰希想了想：“暫時不能，但如果證實的話，對你而言或許不是壞事。”

何書螢清楚對方并不是無的放矢的人，猶豫了幾秒后，還是開口道：“我對元宇宙其實并不了解，畢竟這玩意兒不是我能玩得起的東西，但在我的理解中，元宇宙的影音娛樂模塊就相當于無數個用影視或者文學作品構建出來的小世界，玩家會以完全沉浸的形式進入這些小世界體驗劇情，這種體驗帶給大腦的感受是100%真實的，我個人認為這并不是一件純粹的好事……”

如果是游戲娛樂模塊，那玩家會因為技能和游戲系統的存在清楚的分辨出游戲世界和真實世界，哪怕場景做的再真實，負責扮演NPC的AI智能再高，玩家也很難產生認知混淆。

但影音模塊不同。

影音娛樂模塊采取的是角色扮演形式，玩家要在100%真實體驗的世界里扮演另一個人，甚至為了設定劇情的流暢進行，劇情監控系統會持續限制和調整玩家的言行舉止，防止劇情被玩家搞崩，導致后續內容無法推進。

這對一些本身認知不是特別堅定的玩家其實是很危險的。

“所以元宇宙官方有明確規定，全息影音體驗模塊的玩家，每天不能登陸超過三小時，非全息狀態則不作限制。”何書螢將聲音壓得更低，“但我查到的東西是，在徐家負責的影音模塊里，這個時間限制是無效的。”

目前的全息影音模塊有兩個收費項，一是一次性購買作品體驗機會的費用，二是在線時長的費用，按小時計費，價格高昂。

也就是說，每天三個小時的登陸時間會極大的限制代理方的收益。

“只有登陸時間延長，項目的利潤才能最大化，徐家并不是直接不設定時限管控，而是將這個管控程序破解后進行了無效處理。”何書螢是真惡心這種行為，“我之所以說這個發現并不足以讓徐家傷筋動骨，就是因為這個無效處理，他們大可以在被調查時把責任推給程序故障，況且現在并沒有出現受害者，就算這個行為會導致惡劣的后果，但在沒有真實案例之前，這也只是危言聳聽，以徐家的實力，足以抹平這件事。”

聽完何書螢的解釋，楚辰希的眉頭緊鎖：“所以，你現在是在等受害者出現？”

這個犀利的問題讓何書螢登時無言以對。

要扳倒徐家，那揭露出來的問題就必須足夠大，足夠嚴重，只是個程序出錯是不行的。

只有真正的受害者出現，徐家才會被徹底推到風口浪尖，再加上元宇宙目前的玩家個個非富即貴，任何一個人在元宇宙世界里出了事都夠徐家喝上一壺。

兩廂使力，才能讓徐家翻不了身。

“明知道有危險，還看著別人往坑里跳，等待最佳的時機，這就是你的復仇方式？”楚辰希的語氣難掩憤怒。

何書螢：“……”

她沉默許久。

“我并不是什么救世主，做這些也不是為了救人，既然這樣，我為什么不能選擇對報仇更有利的做法？”

說到這里，她略微停頓了一下，自嘲一笑。

“我沒有那么高的道德水準，抱歉。”